52. 徐然

玄止回到云州时，还没到午时，时晏一见她就跑过来紧紧抱住，“小宝，你永远都是小宝，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她昨晚出发前和时晏说了自己的身世，时晏想要跟一起去江州，但是她拒绝了，时晏没有勉强。

“哥哥，你抱得太紧了，我们就分开了一小会而已！”玄止拍拍时晏的后背，像幼时灵犀抱她那样。

她理解时晏的紧张，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在时晏意识里她和他是一样的，都是赤烈和灵犀的孩子。她去了却前缘，是在挑明他们不是亲兄妹，他们不一样，所以时晏会不安、害怕，但却不会阻止。玄止在他的肩头蹭了蹭，一路的风尘都送给了时晏。

“过几天我们就能见到阿爹阿娘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

时晏放开玄止，拉着她坐下来，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冒着热气的烧饼。

“这是我刚刚在街上买的，排队的人可多了，只剩下这两个了。他们说这个烧饼外皮酥脆，内馅是肥瘦相间的猪肉，加了胡椒酸菜一点都不腻，鲜嫩多汁，非常好吃的！小宝，你快吃，好吃的话，我明天早一点过去排队买！”

玄止接过烧饼，咬了一口，果如时晏说的那般美味，她掰下一小口，塞给时晏，“哥哥，你也吃，真的好吃！”

人间的食物对妖来说杂质多，时晏基本上都是浅尝几口而已。他就着玄止的手吃了那一口烧饼，烧饼是真的好吃，人间也是真的热闹。但是他还是想带着阿爹阿娘和小宝回青白山，那里才是他的家。

玄止吃完最后一口烧饼时，玄离刚好来找她，今天要去见一见江太夫人徐然。

时晏跟着一起去了，他心里是不想玄止去见徐然的，他的妹妹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小宝，不是谁的转世，也没有和谁长得相似，小宝就是小宝。但是似乎命中注定，小宝是江家的女儿。他总觉得这次下山会失去很多东西，他内心深处有强烈的不安。

徐然昨天喝了一次药，睡了一晚上，今早精神恢复了一点，能起身靠在床头上喝药，她喝完最后一口，李心递给她一杯温水，让她漱口，又给她多垫了一块软枕头在背后。

她握住李心的手，“心儿，今天天气很好，有太阳呢，也没有风，我想晒晒太阳，去门口那边，那边有阳阳光，冬天的时候躺在美人榻上晒太阳最适宜不过了。”

李心感受到了手上的温度，看了一眼那张美人榻，点了点头，“好，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祖母晒晒太阳也好！”

白芷和其他女使把美人榻搬了出去，铺上了三层毯子后，李心扶着徐然慢慢走出来，徐然躺下后，李心又给她盖上了一层棉毯子。

徐然笑的很开心，她从毯子里伸出手来，摊开手掌，她看见阳光就在她的手上。

玄离临近了，却停下了脚步，他突然不知道带玄止来见祖母是对是错。

徐然和江与山喜欢在冬天的时候晒太阳，徐然躺在美人榻上面，江与山坐在门槛上面趴在她的身上，徐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江与山的头发。

徐然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头，视线被门挡住，“是小远吗？”

玄离继续往前走，“是，祖母，是小远来了！”他走到徐然身旁，蹲了下来，徐然伸手摸摸他的头，“还像小孩一样，要祖母摸摸头！”玄离笑了，“是祖母说的，小远永远是小孩子的！”

徐然轻轻地拍玄离的头发，“可是阿志都已经当爹了，我们家只有潮生是小孩子！”

玄止和时晏走近，站在玄离身后，玄离知道徐然迎着光短时内是看不清玄止的容颜的。让她就这样看着也好，徐然的心会比双眼更快认出那张脸。

“祖母，这是我小师妹，玄止，小名叫小宝，今年满十八岁了。”

徐然久久看着玄止，她看到了她乌黑光亮的头发和束发的雕工精细的玉簪，笑着问道：“小宝，小宝和你师兄们一样都束发吗？”

玄止往前走了一小步，看着徐然的眼睛回话，“回太夫人，是我太懒，图方便，就跟着师兄们一样束发。我四师兄和七师兄教过我梳果太多不同的发髻，我也有好多首饰，但是我太懒，不想搞。”

“你一定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在山上每天一定有很多新奇的事情能做。”徐然稍微起了身，李心立马把小枕头稍微往下挪，“谢谢心儿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好。

玄止点点头，也自在地坐在地板上，青砖石板被阳光照久了带着热度。玄离没有阻止她，玄离坐上了石凳上，时晏也跟着坐了下来。

“是，青白山可大了，我每天都在探险，满头的珠环翠绕也不方便。”

徐然温柔地看清着玄止，小姑娘的眉眼如画，眉不画而黛，细长似柳叶，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她想伸手出触碰那样明媚的眉眼，但是离得远了，不合适了。

“是啊，这世界非常大，有趣的地方非常多，年轻的时候就要多去看看。老了走不动了，才能把记忆拿出来反复回味。”

玄止点头，“小宝受教！”

徐然笑着摇摇头，“小宝，我没有教你什么，你是个聪慧的人。”

玄止轻轻摇了摇头，“太夫人谬赞！”

玄离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了然，他想起昨天徐然和他说的话。

“小远，你不要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我，我不可怜。我的确丧夫、失孤，但衣食无忧，我有儿媳妇、孙子和孙媳妇孝敬体贴，我对我的生活没有什么怨怼。我也不是为了等你小姑姑转世才坚持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吃了如意丹，比常人更加健康长寿而已。”

玄离从她口中听到丧夫、失独两词，眼前发白，剧烈耳鸣带来的失重感使他跌坐在地上，他没有力气跪在徐然面前。可是她还在继续安慰他。

“小远，你不必如此难过，我说了我并不可怜。你父亲、小姑姑是不在了，但是我们之间的记忆还活着啊。他们兄妹都做了想做、应该做的事，他们没有遗憾、没有怨言，我自然不会耿耿于怀。每个人都会死、会消失，但是回忆不会。我从嫁给你祖父起，就不害怕生离死别了。你母亲只是太心疼你了，觉得太亏欠你了。”

徐然摇摇了头，“你应该早点回来的，这样她就不会那样意难平了。但是我知道，你得证明你祖父的谋划是对的，你才敢回来。傻孩子，他正不正确有什么要紧呢？活着的人要幸福才是重点啊！朝生暮死是生命的常态，又有何惧！你这样折磨自己，太伤你阿娘的心了！”

玄离趴在地毯上，无声哭泣，他不敢归家就是害怕他也会死在四十二岁，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江家短命的诅咒会以什么样子的形式爆发的，无灾无病但是生命力就是消失了。

他知道江与山不自杀也会死在那天晚上的，但是他不知道她从云州出发时，五脏六腑已经衰弱了，她一路上基本无法进食，连喝水也会呕吐，那一口桂花酒支撑了她一整夜。

徐然对江与山的死亡没有怨念，她接受了江与山的命运。她们之间有过许多幸福的记忆，她靠着那些回忆可以坦然地活着。她比谁都清楚，江与山是江与山，玄止是玄止。

玄离不再陷入回忆，他拍了拍时晏的肩膀，介绍道：“祖母，这是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