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中毒
赤岸见谢皖南微微颔首,这才抱拳回禀:“回大人,巳时隔壁牢房突然生乱。那几个囚犯言语轻佻,竟当众羞辱柳氏。”
谢皖南闻言抬眸,那双如寒潭般眸子微微一动,并未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赤岸眉头紧锁,继续道:“许是言辞过分,那柳氏听罢,便吵着执意要见王泊川。属下再三询问缘由,她却并未理会,只一味摇晃着栏杆,要见王泊川。”
“属下那时只当是柳氏受了那几人的刺激,可……”说到此处,他忽然一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显出一丝懊恼,“如今想来,应是早有预兆。”
“竟有等事?”云裳声音冷冽,“隔壁牢房到底因何闹事?”
“这……”赤岸面露难色,“属下奉命看管柳氏,当时未留心他们所言,只是见那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突然就开始出言不逊,继而拳脚相向。”
李洪威毕竟在衙门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狱中人的品行自然要比他人更了解些。
闻言他咳了一声,接过话头,“云仵作你初来衙门,可能不知这牢房关押也有讲究。”
“这关押向来是重犯独囚,轻罪者则往往三五成群一间。柳氏隔壁那几个,都是干了些偷鸡摸狗的行当关进来的地痞无赖。”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这些人本就行为不端,平日关在一起也是摩擦不断,今日许是瞧那柳氏貌美,心生歹念,便口无遮拦起来。为首的泼皮唤作张五,竟……”
话到此处,李洪威突然噤声,似乎觉得这些话在谢皖南一个当官的跟前说有失体统。
谢皖南眸光一凛,抬眼看了过去:“你且继续说,他们如何?”
想到那些地痞的话,饶是李洪威一个身高七尺的莽汉脸上也泛起窘迫,觉得难以启齿,“就是些浑话,大人还是莫要听了,免得脏了耳朵。”
“你且如实道来!”谢皖南转向身前的赤岸,声音不怒自威。
“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滋事!”
赤岸主要负责谢皖南的安危,平日里都是刀光剑影,哪里见过这等人。
他咽了口唾沫,这才硬着头皮开口道:“那张五说柳氏谋害亲夫,保不齐是跟王泊川有染。”
“又说王泊川如今也下狱了,扬言……等他出狱了,让柳氏以后跟着他,他要替王泊川好好‘照顾’弟媳。”
说罢他看了一眼谢皖南的神色,又立即道:“属下当即制止,但柳氏已情绪失控,立马跟人对骂了起来,当即便吵着要见王泊川。”
“出狱?”谢皖南冷笑一声,“按北齐律法,狱中生事致要犯暴毙,这些人就准备把牢底坐穿吧!”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可眼中流转的冷意却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角落里,云裳沉默地听着那些污言秽语,袖中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她平生,最恨这等欺辱妇人的腌臜话,更恨说这些话的混账东西。
即便那柳氏并非善类,也轮不到这些人来侮辱。
满口恶臭,真是白长了一张嘴!
就在这时,赤行不知何时已立在了牢门处,许是听赤水说了这边的情况,如今满脸愧色,见到谢皖南当即就跪了下去。
“属下失职!今日衙门人手吃紧,属下怕那柳氏出了差池,才随李捕头一同去镇压了那群地痞。”
“衙门怎会人口吃紧?”云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敏锐发问。
“今日是施粥日,赵县令一大早便调走了大批衙役前去施粥。”
“此事是卑职思虑不周了。”李洪威汗颜道,“卑职也是怕柳氏出事耽误案子的进展,想着那王泊川被锁着应无大碍,这才让赤行兄弟同我一起去看看。”
“施粥?倒是巧了。”谢皖南冷嗤一声,神色愈冷,“去了多久?”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属下回来时……那王泊川还安然无恙。”赤行垂头解释道,声音微颤。
“可谁能保证,便没有人趁乱混入其中。”
云裳抬起眸子,清亮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冰,“一刻钟,足够一个高手做很多事了。”
“下毒。”
“传信。”
“甚至……”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杀、人。”
赤行跟了谢皖南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闯下如此大祸,“大人,属下不该擅作主张,玩忽职守,还请大人责罚。”
他解下腰间的佩剑,双手呈上,头低地几乎要埋向地底。
牢房内光线并不好,谢皖南立在阴影处,静默半晌,才终于开口道:“查!”
他抬手一指,“将今日所有当值狱卒都给本官查个清楚,一个都不许漏!”
“大人……”赤行抬头唤了一声,听出这是谢皖南给了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面色一喜,立刻领命退了出去。
赤行一走,牢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柳氏的神经质的念叨声,她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靠着墙战栗不止。
赤峰盯着她颤动的肩膀,突然有些怀疑地开口:“云仵作,赤岸可是一直看着这柳氏,她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成了这副模样吧,是不是……”
他刚想说会不会是装的,就见云裳眸光一转,似乎早已猜出了他心有所想,未等他出声便摇了摇头,笃定道:“她不是装的。”
云裳的视线盯在柳氏身上,她还蜷缩在原来的墙角,葱白十指死死扣着头,整个人宛如受惊的猫一般。
短短三日,她精心保养的指甲已是乱七八糟,粉红的丹蔻剥落大半,还折了好几遭,指缝里透着血丝。
依着那柳氏如此爱美的性子,即便在狱中做不到好好养护那双手,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更何况方才他们谈话那阵子,她分了些心思暗中观察,那柳氏从未抬起过头,浑身抖如筛糠。
这种长时间细微的抖动,都是源自本能的生理反应,任是再高明的戏子也模仿不来。
“啊…好疼……”柳氏抱着头,喉间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时不时混着几句他们听不甚清的话。
突然她攥起拳头,发狠般重重捶了几下头颅,似是未能止痛,她仰起头,后脑猛得向身后的墙面撞去。
“不好!她是不是也要自尽?”赤峰惊呼一声,话音未落,就见离她最近的赤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垫在了柳氏的后脑。
柳氏这一记头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