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已经烧了地龙，常喜宫里暖如春朝，帝后坐在一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萧朔方踏入便听到了皇帝的笑声，想来前线捷报，儿子又要办婚事，他自然龙心大悦。
也不知道听了他的，还能不能这样开心。
片刻之后，皇帝果然凝眉思索，皇后听了个开头，向外走去，留君臣二人。
萧朔呆得半个时辰，才出去，被外头风一吹，才发觉自己被暖阁烘出了一头汗。
有人递上一方帕子，萧朔望去，是一名二品文臣，应是正在等候自己。
他颔首道谢，对方十分客气，笑容可掬：“萧大都督星夜奔驰，刚刚抵京，怕是累了吧？鸿信阁内备了暖茶、好酒，岑大人等候您多时了呢。”
是替岑尚书来请他。萧朔心内念头轻转，“替我多谢岑大人。”
这般说着，脚下却是一动也不动，是拒绝了。
文臣也不勉强，呵呵一笑，拱手去了。
萧朔若有所思，他没记错的话，这名文臣从前是朱相手下心腹。
属下从暗处走出，道：“将军。”
萧朔问：“这段时日，朝中如何？”
昔日朱、岑两派代表了新旧二相势力，两方从朝政到学思争论不休，常常这一派提出主张，另一边不分青红皂白便是反对，将早朝上的十分聒噪，朱照弗一朝溃败，其派系臣子怕惹了是非，许多都与之割席，转投岑尚书麾下。岑尚书对投诚者还算厚道，然对顽固派下手狠辣，谁也分不清他所缴的光复党中，几个是真逆贼，几个是政敌。
陛下将此事交他手中，实则欠妥。
属下轻道：“这样下去……”
萧朔不动声色，轻轻看他一眼，属下知晓自己多嘴，将嘴闭了回去。
“陛下自有主张，”萧朔道。
“是。”
在前头，传来叽喳声和笑声，年轻姑娘们聚成一团时的声音，听着不远，就在这宫殿外头。萧朔眸光眺去，被那边拿走了一两分的注意力。
属下有所察觉，忽然想，还有一事应当要让将军知道……但似乎，不宜由他说。
萧朔已前行，向前头热闹的方向。
舒兰汀正和姐姐妹妹们叽叽喳喳，一行人是从不远处琼林苑过来的，到了常喜宫外，内侍见得这一群姑奶奶，忙迎了进殿，叫其他小的们过来伺候，贵女们不需如此，只一个劲的朝那道上看，也不晓得是等着谁。
但很容易猜，内侍心里一盘，陛下刚接见了萧大都督，除了他还有谁……
说来也是奇了，萧朔也像听得到这边呼唤似的，不消片刻，那英俊硬朗的侧影便缓缓经过木质走道，向这头来。
随着他面庞渐清晰，姑娘们的议论声从大到小，最后无声。
舒兰汀还在吐“骗你是狗”“你等着”“谁不上谁喝凉水塞牙”等妙语时，萧朔轻拍她后肩。
舒兰汀不爽的扯开，“我舒兰汀从来不吹牛，吹牛算什么真英雄，等他出来，要是我说的是假的，下回打球我给你牵马，要是真的，那你……”
“怎么？”低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舒兰汀：“你你——阿朔哥哥！”
她变脸极快，前一秒还是叉着腰做跋扈不讲理状，后一秒笑逐颜开，甜的像蜜罐里泡出来的一颗小果子。
萧朔叫她蹦到了身上，抱了胳膊，一时无言。
他目光越过舒兰汀头顶，其余贵女个个面色微妙，有嘴巴紧抿眼睛瞪老大的、也有早有预料老神在在的……他咳嗽了半声，把舒兰汀剥下来，道：“失礼了。”
众女统一口径：“不失礼不失礼！”
舒兰汀笑嘻嘻，“要不要给你们相互介绍呀？这个是萧朔，萧朔，这是何芬芳、这是陆青、这是……”
她说顺口溜似的报了一串，萧朔听得出都是跟她一块儿玩的，她略过了人家的家世、封号，人家也没什么意见。
因都是女眷，他客气见礼，便不再说话，旁人看来，真是好冷好酷。
舒兰汀扯着他的胳膊，热情的像街头卖东西的：“来来来，给你们摸一下，货真价实的萧朔。”
萧朔：“……”
没见着人时可大放厥词，当着真人哪能，因而没人上前，哦不，何芬芳摸了一下。
萧朔：“……………………”卖出去了。
何芬芳乃吏部大员之女，已许了一墙之隔员外家公子，才没什么好忌讳的，笑嘻嘻道：“何日大喜？成婚时我要来观礼的。”
舒兰汀：“好说好说，尽早尽早。”
九公主道：“我叫人去行宫把果子酿挖出来，送你府上，到时候饮这个酒，不要嫌礼轻。”
舒兰汀大喜：“好好好，都来吃酒，都来。”
大家也跟她嘻嘻笑，时不时瞧一眼萧朔。
萧朔有日子不见舒兰汀，怕她还闹，特意来寻，见她与贵女们聊得这边尽兴，也不好出声打扰，就在后面当背景板。
却变得一点都不背景板，整个很显眼。
舒兰汀嚷嚷：“好了，都叫了你们吃酒，别看了，别看了。”
“看几眼怎么了……”
“我是小气鬼，夜里趴你床头！”
于是做鸟雀散。
这番热闹好了，萧朔是叹为观止，舒兰汀也真是极有本事，与她玩的人里头，竟寻不出一个规矩斯文的。
当然，他不会将这话说出来惹她嘀咕。
只道：“你倒是人缘好。”
“也就一般般，”人一少，舒兰汀便又挂在他胳膊上，脑袋凑的很近，眼珠子滴溜溜的，一个劲的看他，像要看出什么不一样似的。
萧朔向后躲了一躲，好笑道：“看什么呢？”
舒兰汀道：“没有受伤吧？去做什么了。”
萧朔叹道：“口头关心便可，不过是谈判，未动一兵一戈，能受什么伤？倒是你，陛下还未下旨，如何能承诺起了好友，你姐姐自己怕都不知道日子。”
舒兰汀眨了眨眼睛。
然后嘻嘻一笑。
萧朔很是莫名。
“去那边，我和你说，”舒兰汀拖他，往花园里去。
为着冬祭，花园里催开了一批牡丹，朵朵雍容华贵，放眼望去，层层叠叠，十分盛美，园中设了赏花点，备着茶点、团扇等，夜里天暗，照了灯，那灯做的机巧，缓缓自转，每一帧都是宁静娴雅的仕女古画。
把萧朔按在座上，舒兰汀站在那灯下，绽开一个笑容。
萧朔：“……”
清了清嗓子，她道：“咳，阿朔哥哥，有一件事，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萧朔不解。
然话到嘴边，先放了一放，舒兰汀套路很深：“我问你，天底下的姑娘里，我是不是最可爱？”
这答案其实取决于萧朔最近是否惹了她、她大闹特闹的概率有多大，萧朔道：“时而。”
舒兰汀不以为忤，双手托腮，眨巴着葡萄眼儿，“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