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117个夜晚
“哈？”
程飞白一甩手：“那不可能，你最近什么都没干，学妹无缘无故冷落你干嘛？”
旭飞。
春夏交界的中央总是潮湿的。
乌泱泱的云层带着低饱和的灰，人们抬头看去，只觉得这云层几乎触手可及却带着些许沉闷。
沉闷得就像此刻办公室里，某个正臭着脸敲键盘的男人。
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都跟着变得混乱而焦躁。
程飞白偏偏还火上浇油。
“不过我记得学妹脾气超好的啊。”
“要是她不理你，怕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人家没了新鲜感对你没兴趣咯~”
看见男人的眼神瞬间黑沉。
程飞白背地里忍不住偷笑。
让这小子平日秀恩爱秀得这么狠，这种能犯。贱的时候怎么可能不上赶着扎两刀？
他可真是个亲发小。
不过程飞白也不是傻子。他没听见电脑面前的人出声，但键盘声倒是敲成震天响。
便蹑手蹑脚走到旁边，见男人表情不耐烦到极致，手上忙着工作的模样不像是专注事业，更像是为了心情不爽而敲键盘发泄。
尽管如此，已经看得出来动摇成这样的男人在页面上的所有编程……
看了一眼甚至没看出打错需要回车的。
程飞白差点又要被天赋批气得血压飙升。
“啧，看气成这样都不肯说，看来多少是掺着点真了。”
他自然不会说。
男人忽然想到了这几天晚上。
觉得连显示器上面的英文字母都看着让人烦。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连昨天晚上，都用“想早点睡”的理由，于是晚上什么都没做。
也就只能抱着一会儿睡觉。
更别说晚上因为睡着的女人手脚作乱贴过来，导致中途还得起床一趟。
不能玩玩具就算了。
现在连抱着一起睡都难。
衡旭沉着脸，忽然抬头。
办公室的电脑桌面前一般不放镜子，但由于多年的教育，旁边还是会有一个仪容镜。
镜子面前透出了男人的五官和脸庞。
程飞白原本还很奇怪，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
冷不丁地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你觉得——”
“我长得帅吗？”
“……”
？？？
程飞白扫了一眼那张几乎气人的脸。
鼻息底下哼出了笑。
给气的。
程飞白走向旁边沙发，抡起一个抱枕就丢过去。
“不是，哥们。”
“你有病吧？！”
“你生病了？”
燕雪融愣了愣，忽然转过头去：“没有呀，怎么这么问？”
别墅。
主卧卧室。
燕雪融用手撞了撞从背后贴过来抱着男人。
明明已经是温暖的春天，但身后男人滚烫的身体，总能像一团火似地烧过来，暖得仿佛初夏里的风，连呼吸都是带着暖意的。
燕雪融随意拿过两个小发饰，都是前段时间衡旭送的。
男人坚决说只是个便宜的小东西，旭飞楼下找地摊阿姨买的。
燕雪融很体贴地没有戳穿。
而且她同样也觉得，衡旭估计也知道她知晓这件事。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
但燕雪融也在没有任何对话期间，几乎只在回别墅的时候用，最后也会将这些小东西戴回别墅。
湿软的唇落在洁白的后颈肩位置上。
男人的声音闷而沉：“都不错，不如再给你买几个？”
衡旭自然已经想到了燕雪融猜到这些发饰不便宜。
但应该没想到是衡旭宁愿拿之前从不动用的一部分私人存款，将它们从拍卖场带回来。
是母亲以前一直留给他的钱，创业的时候他没用。
燕雪融差点噎住一声，干脆随手拿过其中一个戴上去：“好看吗？”
“好看。”
男人的声音由远到近，捧过脸咬住她的上唇，磨了磨。
宽大的手也逐渐落到了后腰上。
燕雪融瞬间清醒，抓住。
“——为什么？”
燕雪融含糊了一声：“我明天有事要出去……我得保持体力。”
两人之前玩得太狠了，有一次家教兼职的时候都差点没精力，导致几乎在机构里睡着。
今晚可绝对不能……
毕竟她明天已经约好了几个舍友，可是要帮她找衣服的。
燕雪融看了一眼微微挑眉，困惑中又带着点狐疑“真的假的”男人眼神。
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在男人脸上亲了亲：“真的就是为了保持精力，你不要多想啦。”
“我多想？”
男人忽然凑上来：“你觉得我是多想什么？”
“多想……”
燕雪融眨了眨眼睛：“觉得我不爱你了？”
男人眉毛一抖。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这样想啦。”
燕雪融笑着揉揉他的脸：“这么帅嘛。”
男人这才眉眼中闪过一丝被取悦后克制下来的笑意。
“我什么说过我担心了？”
衡旭搂过肩膀，看向了镜子，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我没这么说过。”
燕雪融怔了怔。
片刻。
燕雪融回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用平板在看专业资料的衡旭又回头扫了一眼镜子。
在镜子面前
她兀自问道：“衡旭……我发现你好像一直有看镜子的习惯？”
男人伸手的动作从旁边缓缓落了下来。
燕雪融坐下来。
“我想起来了……”
燕雪融逐渐回忆起两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
衡旭似乎在学生会里的时候就经常有这个习惯。
有段时间，燕雪融作为办公室部门里的部员，轮流作为学生会主席开会助手时，留到学生会会议结束到最后。
就在这个时候，能看见衡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人借了个镜子，抽出来就开始看自己。
当时的燕雪融还曾经觉得衡旭很臭美。
还觉得衡旭一看就是长着一张会成为海王的脸……
燕雪融逐渐陷入思考，又差点忍不住嘴上的笑意。
当然这个事情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燕雪融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你真的单纯自恋？”
“……”
额头被人很轻地弹了一下。
男人无奈的声音中带着明显宠溺：“想什么呢。”
燕雪融捂着额头，并不痛但是最近很少有这个东西，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就在这个时候。
燕雪融忽然听见男人一点点开口。
“因为很像。”
“……什么？”
燕雪融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的眼神中逐渐深沉了下来。
深沉中却带着已经随着时间流逝，缓缓越过的平静。
像是一湖安静的池水。
“当时所有人都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像妈妈。”
燕雪融彻底愣住。
她想过很多原因。
却万万没有想过……
“长大之后，发现自己经常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衡旭……”
燕雪融愣住，原本想说什么话，却有千言万语都哽在声带中央，几乎让人无法发声。
她思考了很久。
不知道这样说出来到底好不好。
“你……”
她无法注视男人的眼睛。
“所以，你照镜子……”燕雪融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艰涩，“是为了想多看看——”
说到这里，她好像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男人没有回复。
但燕雪融又无比确信这个答案。
衡旭只是想多看看那双像妈妈的眼睛。
这样就能不断地回忆起妈妈的模样。
即使到未来的某一天，逝去的人模样一点点从脑海中淡去，这对双眸也会无数次地让衡旭闪过属于母亲的身影。
唯有这样不断加深，才能让自己不会遗忘……
不会让他的母亲真正地死亡。
衡旭逐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低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玉润般的眼睛。
男人顿了顿，眉眼微微弯起，两根修长的手指捏在女人的脸颊：“这都是什么表情……笑得比哭还丑。”
燕雪融皱了皱眉，吸鼻子，揉了揉鼻尖，声音已经带着沙哑：
“如果我现在觉得我很想哭……会不会被你看不起。”
“脑瓜子一天天的想啥呢。”
男人似惩罚般咬了一口，但其实又没用多大的力气。
更像是一头巨狼用来表达爱意的轻咬。
燕雪融落在眼眶上的泪水被这么收了回去。
“不过我一直不太喜欢我的嘴唇。”
燕雪融看向他。
“和那个人很像。”
男人没有明说。
但燕雪融总觉得衡旭说的是他的父亲。
仔细回想起来，燕雪融好像也发现确实是这样——衡旭的薄唇，将上半张脸挡住之后是有些几分相似。
衡旭光是提起那个人，眸光中沉沉得像被天空泼下来的浓墨，晕出一片阴郁的深黑。
“以前经常有听说过……薄唇的人也薄情。”
“恰好，那个人确实薄情，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
燕雪融听见男人的声音中已经明显染上了一丝细细的颤抖。
“我也曾，害怕我会变成他。”
“怎么会？”
燕雪融认真地看向他：“一个会把松松照顾成大胖圆球的衡旭，只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衡旭鼻息中喟叹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