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过往
破晓公会会长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戚许抱着墩墩脸色难看，江曜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一大一小两个精神体。
原本停在他指尖的大龙已经围着手掌绕了半圈，龙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小蛇…不，小龙，搭在江曜手腕上的尾巴高高抬起，左右摇晃。
像极了欢快的小狗。
无论江曜本人怎么想，他的精神体显然已经认定小龙。可精神体能够如此简单直白，人却不能这样。
江曜念头一动，大龙消失在空气中。小龙见状，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在大龙消失的地方飞了一会后，掉头朝着戚许飞去。
戚许此时正心烦，见小龙飞过来，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捞再一塞，又把它塞回了原来的地方。
江曜见状，终于打破了沉默：“不收起来吗？”
戚许不耐烦地回答：“墩墩不会。”
江曜并不奇怪，点头道：“你以前也不爱收精神体。”
戚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江曜的言下之意，他已然明了。
心理学认为，精神体代表了人类本我的生物本能，说得简单通俗点，就是精神体的行为逻辑，全部源自一个人内心最深层的欲望。
异能者和精神体之间的关系，也能用心理学层面的自我和本我来解释。
通常来说，自我能够控制本我，但偶尔也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大灾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发生精神体伤害普通人的恶性事件，就是因为精神体失控。
所以大多数异能者不会在地下城外召唤精神体，这不光是为了避免失控，也是为了防止精神体暴露本人不为人知的倾向和癖好。
但也有少数人，内心坦荡无所顾虑，精神体天天在外晃荡。
戚许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精神体常年以小鸟形象呆在外面，不是窝在头顶，就是站在肩膀上，神情倨傲地俾睨众生。
如果他们那个时候在一起过，小鸟早就暴露无遗，如同班上谈恋爱的男男女女，精神体一出现就直奔对方，拦都拦不住。
戚许深吸一口气：“是，我承认大学时我们没什么交集，甚至于我们今天说过的话，比大学四年还多。但墩墩的精神体你怎么解释？”
江曜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他抹了把脸，抬手示意不远处的待客区。
“坐下慢慢说吧。”
戚许看了眼沙发，也没矫情，径直走过去坐下。江曜转身关上办公室房门，又从抽屉里拿出茶叶。
“喝茶吗？”
戚许将昏昏欲睡的墩墩安置在身边，摇摇头：“水就好。”
江曜倒好水，见墩墩蜷缩在沙发上，又拿了毯子和枕头递给戚许。
戚许有些惊讶，顿了顿才抬手接过：“谢谢。”
看着戚许将墩墩安置好，江曜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问道：“你…怀孕的始末，能说说吗？”
“都这样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戚许自嘲一笑，端起杯子抿了口水，“你可能不知道，自觉醒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建立自己的公会。”
我知道。
江曜在心里回了一句，也端起杯子喝了口浓茶。
成立公会这件事，戚许从大学入学那天起便一直挂在嘴上，并且在和他同样平民出身的同学里招募同伴。
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凭借S级异能者的身份以及人格魅力，戚许确实集结了不少志同道合者。
也正因为他强大的号召力，那些自诩世家贵族出身的继承人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团结在同为S级的江曜身边，和戚许领导的“平民阶层”分庭抗礼。
如无意外，大学毕业后，戚许会带着十几名同学回国，成立一个全新的公会。能不能登顶要看他的良心和手段，但至少不会默默无名。
偏偏在毕业实战考核时，意外发生了。
戚许和他率领的小队误入一处遗迹，被困在其中无法逃离。如果不是江曜带队及时赶到，他们一行二十人很有可能会死在那里。
“……因为我指挥失误差点害死所有人，他们不再信任我，毕业后接受了大公会的招揽，我只能孤身一人回国。”
听到这，江曜皱眉打断戚许。
“什么叫你指挥失误？遗迹本就是探索区域，还是加分项目，谁能想到那个遗迹还在活动？这纯属意外！”
地下城里除了荒芜的大地外，偶尔会出现一些断壁残垣，其大小、规模、乃至风格都有所不同。有专家学者认为，这些建筑残骸是异世界文明的遗产，因此被称为遗迹。
他们认为，如果能破解遗迹，就能揭开地下城之谜，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遗迹的相关物品是堪比矿石的地下城第二大盈利项目。
但是迄今为止，科学界尚无任何研究成果，这也导致遗迹相关物品价格暴跌，如今也只比垫底的荒兽核心高一点。
而高出的这一点，就是因为极个别遗迹还存在活动迹象。
“你的报告我看过，指挥没有问题，遗迹一开始也没有活动迹象，之后发生的事毫无征兆，怎么能怪你？”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江曜略感奇怪地看向戚许，却发现他正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江曜不解：“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戚许看着他，忽地莞尔一笑：“没有，你说的对。我也是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其实早就想走了，那场意外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
说着，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轻笑道：“人往高处走嘛。”
听到这句话，江曜也沉默下来，两人默然无语许久，戚许才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总之，我的公会梦就这样碎了。回国后我决定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去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动了去破晓的念头。不是奔着江曜去，单纯是对破晓公会理念的认同。
这个成立初期大部分成员都是退伍军人的公会，自成立之初起，便以清理地下城为己任，作风严谨，从未有过负面新闻。
“就在这期间，我发现自己的异能在消散。”戚许看着自己的掌心，缓缓紧握成拳，“那种感觉，就像是沙子从手中流走，握得越紧，流得越快。随着异能的消散，小凤开始萎靡不振，我的肚子……也一天天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