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宋辉洄的动作很大，椅脚在瓷砖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呲啦——’响。

何风远讶异地扬了扬眉，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拦，但紧接着，他却又蓦地停住，重新将手插回衣兜里，转而侧了侧头，目送着宋辉洄朝着茶水间匆匆走去。

出风口一刻不停的嗖嗖探出把把尖锐的冰刀，毫不留情的刮在何风远的身上。叫他收回了视线，随即打了个冷颤，冷下脸，转头冷声对着旁边的人道：

“让后勤过来查查这空调怎么回事。”

宋辉洄脚步很急，很快将一排排工位和炽冷的白灯甩在后面。

冷风的呼呼声，人群若有若无的低声交谈，鞋底急促碾过地板的细碎声响……

经过方才的一番动静，不少人把视线聚焦到了这位新领导和骤然起身的宋辉洄身上，下一秒，无数细小的人声慢吞吞的从办公区的各个角落生长出来，起初是细小如同蚊虫，而后随着空调发疯得叫嚷越来越尖锐，那些声调不一的人声逐渐聚拢，壮大，落在宋辉洄的耳中成了一场嘈杂的交响乐，轰隆隆的低吟——

抱怨，哭泣，呻吟，嫉妒。

宋辉洄的瞳孔猛的缩紧。

他又往前迅速迈了几步——脚底很冰，心肌如拉紧弓弦使得他的心脏躁动的鼓动，一下下收紧、张开，将鲜血猛地一秒倒冲进大脑血管。

这样感觉宋辉洄再熟悉不过。

——这是恶鬼暴起杀人的前兆。

耳边尖锐的嘈杂的人声忽高忽低，悉悉索索，嘀嘀咕咕中又隐约爆出一声愤怒嘶哑的喊，宋辉洄不敢回头，只听耳中交响乐越奏越响亮，重重而急促的一阵重型鼓点之后，蓦地，人声忽然拔高，紧接着化为一阵刺耳的——

轰隆隆——

宋辉洄的视线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紧接着，人声彻底沸腾。宋辉洄晃了晃脑袋，这才得以辨认出方才尖锐的叫喊并非自己因恶鬼戾气影响产生的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同事的尖叫。

公司停电了。

宋辉洄脑袋清净了点，脚步也稳健许多，趁着这个间隙躲进茶水间。

‘砰’一声响，随着茶水间的门被宋辉洄重重的合上，茶水间头顶歇火的小灯忽地烁了两下。

外头是一片黑暗，茶水间的灯倒还出奇的抵抗着，呲啦呲啦冒着响。高频烁动的灯光勾勒出一道高大的轮廓，宋辉洄朝着恶鬼出现的方位望去，只是一眼过后，就等宋辉洄再一眨眼，那张鬼气森森的俊脸便猛然靠近——

“啊！”

宋辉洄被那双骤然对上的全白鬼眼吓得细弱一抖，下意识往后攀上冰冷墙面。

他想往后退，可茶水间狭小的空间根本退无可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恶鬼逼在墙角。

齐靖略微弯下腰，盯住宋辉洄因惊吓而失神的乌瞳，苍白的脸面无表情：

“宝宝走得这么快，是来劝我不要杀他的吧？”

宋辉洄刹时愣住了。

他弱弱的张了张唇，无措的攀紧了身后的冷硬的墙面，他的唇珠被他碾咬得很润很红，一下又一下的咬，久久吐不出半个字。

原因无他，齐靖说的是实话。

宋辉洄就算再讨厌何风远，何风远也罪不至死，宋辉洄也做不出眼睁睁看着他惨死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隐蔽的小心思如今却被恶鬼一语点破，叫宋辉洄原本策划好的节奏被全然打破。

宋辉洄挣扎着想说点什么。可他越急越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呜呜囔囔的憋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句，紧接着眼尾一红，慢吞吞的就滴下几只水珠。

湿漉漉的泪很快晕开一道蜿蜒的泪痕，宋辉洄抽了抽鼻子，他知道他现在哭特别像设计在逼齐靖低头心软，但他就是忍不住的想哭鼻子，他觉得自己好命苦，要上班就算了，居然还要为了领导的死活费尽心思。

——更命苦了。

恶鬼沉默了下来，闪烁的灯泡顿了顿，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宋辉洄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他的眼睫被湿泞的泪糊作一团，逼得他只能抬手揉了揉眼睛。一揉，眼睛更红了，这下是上下眼皮都红嫩肿起，他红红的嘟着唇，整张小脸像烂熟的水蜜桃。

半晌，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忽地响起一声极淡的叹息。

恶鬼先低头了。

一只冰冷的大掌从半空探来，指腹轻而柔的擦过宋辉洄腮颊上的湿痕。紧接着，恶鬼慢慢的半跪了下来，仰视宋辉洄。

宋辉洄眨巴两下眼睛，眼睛完全适应了全暗的环境才得以看清面前的脸。

齐靖的眉走势下垂，俯视着看时总会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宋辉洄盯了一会儿，抽了抽鼻，止住了泪意，心也发了虚。

——自己不会真做的很过分吧？

下一瞬，齐靖开口了，他的嗓音倒是平稳，少了几分扭曲的嫉妒，多了几分精心雕琢的乖巧：

“我不会让你烦心的。我会很乖的。”

“只要宝宝不离开我，宝宝不让我杀，我就不杀他。”齐靖是笑着说这话的，可他唇角的笑意分明极淡极淡，眼神却锋锐得可怕，叫宋辉洄疑心若是自己表现出些许离开的渴求，齐靖就会立刻将外头的所有人都连带着碎尸万段。

宋辉洄哪敢不答应。

他连连说了三声‘好’。只是让恶鬼跟在自己身边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齐靖长得赏心悦目还会做饭，宋辉洄还乐得就这样下班完就可以回家躺平。

至于后面如果恶鬼要馋他身子……那就馋吧。

宋辉洄乐观的想，反正自己大抵应当大概是死不了的。自己其实也算是皮实，齐靖再怎么狠命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