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云笙讶异地看着铜镜,心跳还在胡乱撞击着胸腔。
她眨了眨眼,左右端详面庞,怔然问:“长钰,你专程学过为女子描眉吗?”
萧绪道:“没有,我怎会平白学这技艺。”
“那你怎描得这般好。”云笙忍不住又凑近看了看。
她被伺候惯了,少有亲自动手,方才她还想着让萧绪做了样子,她自己上手描绘,定是不及翠竹画得好,最后还是得偷摸唤翠竹进屋替她重新描一遍才行。
然而此刻镜中双眉形如远山含黛,浓淡得宜,轮廓清晰利落,与出自翠竹之手的妆容相比,竟也毫不逊色,甚至更添一分舒朗大气。
她简直难以置信,这竟是萧绪初次执笔所为。
萧绪慢条斯理地放回眉笔,手指再次略过那个香囊。
啪嗒一声响,云笙闻声低头,看见萧绪这才关上了抽屉。
她心尖微动,耳畔又回响起他刚才的话,没由来的猜想,他该不会是故意敞着抽屉的吧。
一想到她慌乱地从香囊上移开目光的情形,云笙蓦地抬头,又对上了他沉静的黑眸。
萧绪似乎并不意外与她对视,他弯了下唇:“与丹青同理,不过勾勒轮廓罢了,心静,手便稳。”
他目光在她眉眼间停留,看得云笙耳根微热,方才的疑虑也随之被搅乱。
好吧,他是冷静自持,心静手稳,都不知她刚才紧张得都心都快跳出来了。
萧绪今日腰间没有新婚妻子赠予的香囊可以佩戴,所以他让云笙替他挑选了一枚玉佩。
云笙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佩饰,最终选择了一枚羊脂白玉佩。
萧绪身着墨色暗纹常服,玉带束腰,一身清贵沉稳,玉佩质地温润,仅以云纹勾边,素净无雕饰,恰与他气度相匹配,此刻悬于他墨色腰封间,黑白分明,清冷中又添一段温雅光华。
“好看吗?”
云笙盯着玉佩点头喃喃:“好看的。”
萧绪不但生得俊朗,也品味清雅,他的衣着饰品不尚繁复,但无一不精,不需刻意打扮,就于低调中透着不容错辨的矜贵,怎会不好看。
然而话落后好半晌不得回应,云笙疑惑抬眸,竟见萧绪正含笑望着她。
怎又这样看她呀,还一直盯着看。
云笙止不住脸热,不禁从他刚才那话中品出几分别样意味。
也不知他是故意逗弄还是怎的。
云笙不甘示弱,目光不移,望着他的眼睛软声又道了一句:“我说的不止是玉佩。”
萧绪眸色微凝,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怔然的无措,意料之外地看见她微红着脸颊同他说这样的话。
云笙见他别过眼去,不由翘起唇角,眼眸亮起几分得意之色。
萧绪没再看回来,但伸来手掌,精准无误地牵住了她:“走吧,该去敬茶了。”
门外候着的下人们瞧见两位主子牵着手从屋内走出来,都垂首抿着唇偷笑,还有忍不住好奇抬眸的,目光迅速一扫,又匆匆垂下。
云笙当然注意到了,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手。
萧绪问:“怎么了,笙笙?”
云笙一噎,看他一副平静自然的模样,不禁显得她挣动的动作矫情。
她放松了手指绵软地待在他掌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她极力忽视这种感觉,仰着头小声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没怎么,待会有什么需要我格外注意的吗。”
萧绪没有立刻回答,不着痕迹地绷紧下颌,压下了一些毫无缘由的情绪波动才淡声道:“母亲对你甚是喜爱,你是知道的,不用紧张,就如之前一样即可。”
云笙闻言没有多想,了然地点了点头安心下来。
昭王妃自是满意这个儿媳,从最初设计萧绪前去芙蕖宴上与人相看,到后来一听云笙瞧上萧凌,毫不犹豫就转移目标,很显然只要是能让云笙做她的儿媳,小姑娘满意自己膝下哪个儿子都成。
如今虽是几经波折,但她总归是心愿达成,今日早早地就坐在了仁德堂正厅等着见儿媳了。
昭王府乃大燕朝开国八大世袭罔替的王爵之一,祖上随太祖马上征战,功勋卓著,门第非凡。
昭王萧擎川不曾纳妾,上院仅有王妃沈越绾一位正妻,人口简单,清净有序,这也是云家当初对这桩婚事甚为满意的缘由之一。
到了仁德堂,院门前候着一众人,文心嬷嬷知会一婢女进去禀报,自己则领着其余人喜气洋洋地上前行礼。
此时厅堂内正有孩童嬉闹,沈越绾也闲散坐于上座,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搭在身前。
“王爷,王妃,世子殿下和世子妃来了。”
听闻禀报,沈越绾当即端坐了起来。
一旁模样清秀的妇人也赶紧低唤:“岚儿,快过来,新娘子和新郎官来了。”
被唤到名的小孩闻言,喜笑颜开地朝母亲跑去,嘴里还喊着要看新娘子了。
云笙在门外就听见了喊声,不由向萧绪看去。
萧绪告诉她:“是二弟的独子,名唤永岚。”
云笙知晓昭王府的二公子早早成了婚,却不知竟连孩子都已会跑会闹了。
须臾后,仁德堂的正门迈入两道并肩的身影,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云笙感到紧绷,局促地想要抽手,手指就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没能挣开。
昨日成婚,这个男人也是这样捏她。
耳边忽闻他低声问:“笙笙,很紧张吗?”
云笙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他那语气如同他们在屋里闲谈时一样,她哪能在这时回答他。
云笙不理,又挣了一下,总算从他手里抽回了手,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厅堂内上座的二人行礼。
“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沈越绾自小夫妻俩进了厅堂就不曾移开眼,自是看见了两人间那点小动作。
她连忙态度和善道:“笙笙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萧绪在母亲开口前,就已是先扶住了云笙的胳膊,没让她身子伏得太低。
云笙直起身来,又被沈越绾唤道:“笙笙,抬起头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云笙依言仪态端庄地抬起头。
沈越绾眸中不掩欢喜,越看越是称心。
云笙望见沈越绾,心中也同样波荡。
无论见过几次,她都不免为这张岁月厚待的面容惊叹。
秾丽美艳,雍容华贵,年过四十也风姿不减,甚比年轻女郎更令人心折。
萧绪的容貌正是承了这份昳丽,才生得这般清贵俊逸。
婢女端着托盘来到云笙身侧。
云笙取来一杯茶,先行奉向昭王:“父亲,请喝茶。”
萧擎川则一身沙场淬炼出的凛然之气,显得威仪深重,不过此时因儿媳温软的敬奉,他厉色稍霁,利落地接过茶盏,仰头喝了一大口。
萧擎川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地看向萧绪:“长钰,你已娶妇立室,往后言行举止更须恪守规矩,为阖府上下作出表率,晨昏定省依旧不可懈怠,用心持家勿耽于享乐……”
话语未尽,沈越绾玉手一抬,看似轻柔地抚在萧擎川手背上,却是压下他的话语:“喜庆的日子王爷就别说这些老古板的话了。”
萧擎川神色凝住,随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反手握住妻子:“好好,本王不说了。”
云笙微怔,不由好奇地抬眸看了去,上座威严的昭王和娇柔的昭王妃之间的相处似乎和她原本想象的不一样。
并非细想时,她稳稳端起茶盏,恭敬奉至沈越绾面前:“母亲,请喝茶。”
沈越绾甩开萧擎川,笑着接过茶盏,浅饮一口后,对萧绪道:“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