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人间一梦（七十）
“嗯。”
无相无形的人从腹腔中发出一声应答。
温迪便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着头，没有抬眼看那没有形体的存在。
“伊斯塔露前往璃月，不知道和摩拉克斯说了什么。被摩拉克斯重伤后，她毁去了神之心幻化出的尘之魔神。”
“伊斯塔露前往稻妻，重新寻找曾被她指引过的人类，意图……尚且不知道是什么。”
温迪垂下眼，心却忍不住微颤。
他“背叛”伊斯塔露，暗中投入天空岛麾下，何异于与虎谋皮？
这可是伊斯塔露和他说起过的「月亮」，取代了法涅斯、坐在王座上的假「天理」。
可他早在受封风神、第一次见到「月亮」时，这个家伙就已经盯住了他。
伊斯塔露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他也不该躲在伊斯塔露身后。
犹疑的心逐渐稳定，温迪的神情重新变得怡然自得。
对于温迪上报的一切，「月亮」，亦或者说，如今的「天理」并没有做出评价，祂似乎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
“「时间」当初分了你一半的权能，你们都算是不完整的「时间」。”
“你能吞噬她，成为完整的「时间」么？”
“欸？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相对于伊斯塔露而言，我只是‘冒牌货’啊。”
温迪眨了眨眼，露出茫然的表情，嘴上却明嘲暗讽了一番。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月亮」就能得到完全的时间权能，那他和伊斯塔露都离死不远了。
“……只有一半的权能，却要逆转时间轴的未来，要付出许多代价。”
「月亮」沉默了片刻，似乎开始对他循循善诱。
“你当时借用「时间」权能欠下的因果，马上就要还了。”
「月亮」似乎转过了身，祂负手而立，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少年模样的魔神。
“你，后悔吗？”
“当然是过往不追了，即使是时间的权能，也难以改变已经成立的过去。”
在「月亮」的压迫下，温迪却眯起眼笑了一声，语焉不详地道。
「月亮」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祂深深地注视了温迪一眼，便拂袖而去。
一股阴冷的感觉从脚尖爬上了温迪的后颈。
温迪极力压下这种不适感，等「月亮」消失后，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天空岛。
“伊斯塔露千防万防，怎么就没防住你呢？”
“天空岛的「守门人」，祂的无间道。”
女人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温迪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听语气他也猜出了这是谁——「生之执政」纳贝里士。
温迪哂笑一声，继续向前。
等不到温迪的回答，纳贝里士又垂下眼帘拨弄起手指，偶尔抬头看少年风神的背影，笑得幸灾乐祸：
“其实我很期待，伊斯塔露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哦。”
“虽然我们都觉得她对你这小风精灵溺爱得不可思议。”
“这可不是你跟她撒撒娇就能忽悠过去的问题了吧。”
“真是恶劣啊，「生之执政」阁下。”
温迪终于停下脚步，侧头看她，无奈地抿唇一笑，发辫的末梢散发出青色的光彩。
“我也很期待，若是您在雪山古国芬德尼尔的痕迹被公之于世时，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还有水之神的所作所为，也是高悬您头顶的一把剑吧。”
温迪抱着双臂，用轻快得仿若玩笑一般的语气威胁她。
厄歌莉娅和芬德尼尔双管齐下，纳贝里士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气管子，她收敛起笑意，朝温迪挥了挥手：
“不该说的话别说。”
“伊斯塔露告诉你的？你和她一样无趣。”
温迪挑眉一笑，不再回答纳贝里士，径直走向天空岛的入口。
离开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翻腾的云海和无面的“天使”，长叹道：
“唉，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啊，以后请我来我都不来了哦。”
.
渊底，大日御舆的“常夜”光华流转。
自伊斯塔露离开后，图书馆遗址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平常没有人会靠近这里。
所以那抵着墙根、溜入其中的一抹白色也并不显眼。
图书馆遗址中还积了许多尘埃，奥罗巴斯连连咳嗽，抬手挥去面前的扬尘。
他忐忑不安地往门口看了两眼，自言自语道：
“常世大神、还有小绿，应该都走了吧？”
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奥罗巴斯等了片刻，再三确认无人靠近后，弯下腰，开始在石柜间翻找。
书籍之间夹杂的尘埃在书本被抽出时飞出，将奥罗巴斯呛出了眼泪，但他翻找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分毫：
“《白夜国馆藏》、《白夜国馆藏》……啊，找到了。”
奥罗巴斯将伊斯塔露翻过的那本书从书架中抽出。
那是一位民众告诉他的，那个青年听到了常世大神和她身边的小绿的交谈，说图书馆遗址里有常世大神心心念念的一本书，叫《白夜国馆藏》。
奥罗巴斯一听到这话，就几乎觉得那是他带人类回到地面最后的希望。
什么书能让常世大神念念不忘？其中必然藏着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玄机。
他不敢问常世大神，但如果只是偷偷看一眼，就一眼……
他只需要找到带大家到地面上并且活下去的办法就好了，不会特别难的……
怀抱着这样的期冀，奥罗巴斯站在图书馆中央，翻开了封面破旧的古书。
【原初的那一位，或许是法涅斯。它生着羽翼，头戴王冠，从蛋中出生，难以分辨雌雄。但是世界如果要被创造，蛋壳必须被打破】
【天上的第二个王座到来，仿佛创世之初的大战再开。那一天，天也倾颓，地也崩裂。我们海渊之民的先祖，和他们世代栖居的土地，落入了此处】
【七位大王的子民被海接纳，深海的龙嗣曾经统治这里。我们的先祖与它们发生了征战】
……
奥罗巴斯猛地合上书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被扬尘呛得连连咳嗽。
他颤抖着想抬脚，却膝盖一软，跪坐在图书馆遗址的正中央。
奥罗巴斯知道，他活不下去了，他活不下去了。
看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