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主世界5
哥谭的雨夜，冰冷刺骨，敲打着临时基地的屋顶
杰森卸下了红头罩，他盯着提姆
“你确定吗？小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你彻底接过这担子，就再没有回头路了，普通人的生活，大学，你规划好的那些……就全都没了”
提姆没有看杰森，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像一个普通学生那样，毕业，上大学，完成我成为工程师或者侦探的梦想？是的，杰森，我很清楚”
他的坦然让杰森一时语塞，只能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气
提姆终于转过头，看向杰森
“你不用劝我了，杰森，我知道你们需要我，我怎么能……怎么能在现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们？”
“You're my family”
“但你也有你的家人！你生物学上的父母！”
杰森几乎是吼出来了，他想把提姆推回那个更安全，更光明的世界
“这招对我没用红头罩先生，我让他们离开哥谭了，说服了他们，他们会安全的”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我他妈宁愿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路的代价，他不想看着这个聪明得该死的小鸟也一头栽进来
听到这句话，提姆反而轻轻笑了出来
“哈哈……让你失望了，红头罩先生”
他的笑容收敛，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是罗宾，从当年我主动找上布鲁斯，告诉他蝙蝠侠需要一个罗宾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做好献出一切的准备了，也许在你看来当初我的行为有多么可笑，一个关于你死去的误会，但你不知道我辗转反侧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他，去找蝙蝠侠”
他向前一步，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杰森复杂的视线
“所以，别辜负我的好意，至少…你可以夸我一句，说我做得对，或者说我很勇敢吧？”
提姆笑了一下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杰森·陶德坚硬的外壳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所有的劝阻，愤怒，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都融化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杰森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提姆紧紧抱在怀里，手臂箍得很紧，仿佛怕一松手，这只小鸟也会像布鲁斯一样消失
提姆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然后，提姆缓缓地抬起手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了杰森，他把脸埋在杰森带着皮革气息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杰森才在提姆耳边低语
“I know…”
我知道你很勇敢
我知道你的决心
我知道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We all miss him”
想那个不在了的，将他们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的人
……………
大都会的阳光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但对于康纳·肯特来说，这份耀眼的光芒却刺眼地让他难受
他在大都会找了一份工作，利用克隆体惊人的学习能力，他迅速掌握了必要的技能，并选择了一个最方便的职业，地方小报社的记者，这份工作的机动性让他能随时响应紧急呼叫，换上那身属于超人的制服
他选择遵循布鲁斯当初教导他的，融入人类的生活里
他偶尔会回哥谭的韦恩庄园，看看达米安和其他人，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但大部分时间，他以超人的身份在大都会及更远的地方行动
然而，与达米安那种目标明确的继承不同，康纳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成为超人，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不像布鲁斯，有着与黑暗共舞的觉悟，他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克隆体，一个意外的产物
他穿上这身制服，最初或许只是为了帮助达米安，为了不让那个失去父亲的孩子独自承受一切，也为了模糊地觉得，应该让人们感到安全，不再恐惧
但说实话，他真的应该是那个人选吗？
他真的理解超人这个词背后所承载的重量吗？
他只是在模仿，模仿他记忆中布鲁斯作为超人时的样子，笨拙地扮演着这个角色
在他工作的那家小报社，他因一次偶然的联合采访，认识了来自《星球日报》的露易丝·莱恩，这位以犀利闻名的女记者，是少数在布鲁斯·韦恩身份暴露并牺牲后，没有跟风炒作或一味恐慌，而是写出了数篇客观，深刻甚至带着悲悯的报道的人
她笔下的布鲁斯，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复杂的，挣扎的，最终为保护他人而献出生命的个体，康纳因此对她抱有一丝莫名的亲近感
他们成为了为数不多可以聊的来的朋友
“康纳你真的应该来星球日报，你的才能能做得到更多”
“哦，抱歉露易丝，我想我还不够格，我在这家小报社就已经足够了”
“好吧，但如果你有跳槽的想法，我随时欢迎”
在一个午后，刚结束采访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康纳看着露易丝专注的侧脸，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几乎是未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嘿，露易丝……”
露易丝从稿件中抬起头，看向这个年轻，却总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气息的同行
“嗯？怎么了，康纳？”
康纳犹豫了一下，他轻声问道
“你觉得……超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又如此宏大，它不仅仅是在问这个符号，更像是在质问他自己存在的价值
露易丝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思考起来，没有立刻用那些报纸头条上常见的希望，真理，正义之类的词汇来回答
她看着康纳，仿佛透过他那张脸，看到了他内心的不安
“意义……”
露易丝沉吟着，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他第一次采访超人的时候，想起最终死去的布鲁斯·韦恩
“康纳，超人存在的意义，或许并不在于他有多强大，能举起多重的东西，或者能飞多快”
她微微前倾身体
“在我看来，他的意义在于……他选择了做什么”
“他选择站在人类身边，他选择去倾听求救声，他选择在灾难降临时，成为那堵最先挡在前面的墙，他选择相信，即使人性有黑暗面，也依然值得被保护，值得拥有更好的可能”
露易丝的目光落在康纳脸上
“这很难，康纳，非常难，这意味着你要承受误解，非议，甚至是你所保护之人的恐惧和背叛，就像……布鲁斯那样”
提到布鲁斯的名字，她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惋惜
“所以，超人存在的意义，不在于他是什么，而在于他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选择同情，选择希望，选择行动，即使面对的是最无力的结局”
“这不是在扮演一个角色，康纳，是在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在定义作为超人的意义，这需要时间，也需要用自己的心去找到答案，而这个过程必将充满痛苦”
康纳静静地听着，露易丝的话语没有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却像一道光，穿透了他内心的迷雾
意义不是被赋予的，而是在每一次行动中被塑造和确认的
他需要去寻找，去经历，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属于康纳·肯特的选择，去书写属于自己的，关于超人的意义
“我想，我懂了一点，嘿，露易丝我想和你聊聊关于跳槽的事”
……………………
哥谭的夜空难得地露出了几颗星星，像细碎的钻石洒在黑丝绒上，提姆卸下了多米诺面具，疲惫地坐在某栋高楼边缘的平台上，他刚结束了一轮漫长的夜巡，紧绷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放松
“嘿，接住！”
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史蒂芬妮·布朗灵巧地翻过天台围栏，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扔给提姆，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
提姆接过，里面是两个看起来用料十足的芝士汉堡
“谢了，史蒂芬妮”
“不客气，大侦探”
史蒂芬妮在他身边坐下，两条腿在空中轻轻晃荡
“真是漫长的一夜，对吧？”
“对啊”
提姆咬了一口汉堡，含糊地附和着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时刻，夜风拂过，带着哥谭特有的都市废气和水汽的味道
“最近和芭芭拉警官的合作怎么样？”
提姆找了个话题，他知道史蒂芬妮很崇拜芭芭拉
史蒂芬妮立刻来了精神，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亮晶晶的
“嗯！芭芭拉警官超级照顾我！她教了我好多东西，还说我们俩搭档起来，就像……就像女版的活力双雄！”
“活力双雄啊……”
提姆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
史蒂芬妮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啊！抱歉，提姆！我不是有意让你伤心的……”
提姆摇了摇头
“没关系，真的，大家……也都该试着往前走了，虽然……这很难”
他看向脚下灯火璀璨却又暗流汹涌的城市，那是布鲁斯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地方
“你的家人们……都还好吗？”
史蒂芬妮小心翼翼地问
提姆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会挺过去的，我们是一家人，就算他不在了，我们也会继续下去”
沉默再次降临，提姆看着手中的汉堡，仿佛能从中看到往昔的幻影，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
“嘿，史蒂芬妮？”
“Yes?”
史蒂芬妮转过头，看向他线条柔和的侧脸
提姆没有立刻看她，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投向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
“你可能觉得我疯了，或者……是过度悲伤以至于无法接受现实……”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但是，我总觉得……布鲁斯没有死”
史蒂芬妮眨了眨眼，没有打断他
“很奇怪，我知道，我明明就亲眼看见了一切，但是，在我心里，总有那么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他就在某个地方，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活着，而且他正在努力，非常努力地，想要赶回来，回到我们身边”
“抱歉，我也许，只是太累了……”
他说完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终于转头看向史蒂芬妮，准备迎接她可能觉得他异想天开的反应
然而，史蒂芬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怀疑，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提姆”
她将手轻轻放在提姆的手背上
“无论布鲁斯现在在哪里，我想，他也一定，每天都在想念着你们”
提姆看着史蒂芬妮，感觉胸口那股一直挥之不去的沉重，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光亮，他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
“谢谢”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坐在高楼边缘，分享着食物，望着哥谭的夜景
……………
在韦恩庄园失去了它的核心后，沉重的披风最终落在了最年轻的肩膀，达米安·韦恩的身上，他成为了新的蝙蝠侠
与父亲不同，达米安的蝙蝠侠更加沉默，更加冷硬，他几乎不说话，用更加凌厉的身手和更加苛刻的标准要求自己，也要求着所有协助他的人
他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执念，要做得更好，要更快，要更完美，他疯狂地追逐着父亲留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微不足道的习惯，只渴望能追上那个伟岸身影的一点点，再一点点就好
但这种急迫，这种不顾一切的压榨，在危机四伏的哥谭，不可避免地带来了恶果
自从氪石泛滥，人人都可以用氪石对付氪星人后，达米安就下定决心要将这些杀死父亲的石头全部掌握在手里
但当达米安在追踪线索时，不慎落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高浓度的氪石粉尘瞬间在狭窄空间内爆散
“呃啊——！”
即使是半氪星人的体质，在如此高浓度的氪石辐射下也瞬间崩溃，剧烈的痛苦从每个细胞深处炸开，力量被迅速抽干，仿佛连骨骼都在被侵蚀，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彻底瘫软
“达米安！”
迪克立马冲破障碍赶到，他看到蜷缩在绿色粉尘中，脸色惨白的达米安时，心脏几乎停跳
迪克迅速将他从氪石污染区域拖离，小心地拍掉他披风上的粉尘，声音因后怕而微微颤抖
“达米安！天哪，坚持住！”
达米安咬紧牙关，试图推开迪克的手
“我……没事”
“不！你有事！”
迪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恐慌
“看看你！达米安，别这样好吗？算我求你了！我们都很担心你！阿福也很担心你！你不能再这样拼命了！”
“我不需要关心！”
达米安猛地抬起头，绿色的眼眸充满了痛苦和某种偏执
“我不像你们那么孱弱！我能承受！”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被氪石影响到连站都站不稳！要是……要是我再晚来一步……如果我连你也失去了该怎么办！我已经……我已经不能再……”
他的话哽住了，无法再说下去，他们已经失去了布鲁斯，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了
“I said I DON'T NEED IT!!!”
达米安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来，试图用愤怒掩盖虚弱，和，隐藏在深处对于自身不够完美的挫败
但他的吼声在触及迪克那双盛满了痛苦，担忧到几乎要溢出的蓝眼睛时，戛然而止
他看到迪克眼中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那一刻，所有的倔强仿佛都失去了支撑，他猛地别过头，不再看迪克，紧抿着嘴唇，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剩下达米安压抑的喘息声，迪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扶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将他带回了家
迪克半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替达米安清理着伤口周围沾染的氪石粉尘，每一次棉签的触碰，都让达米安的身体因残留的痛苦而微微绷紧，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弟弟这副倔强的模样，迪克的心像被紧紧攥住，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扶住达米安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声音里带着恳切
“达米安，Please……”
他几乎是在哀求
“失去布鲁斯，我们每一个人都很伤心，都很痛苦，你不是唯一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
“别这样把自己逼到绝境，至少……听我说完，好吗？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康纳，还有杰森，提姆，阿福……我们都在这里，我们是一个家”
“蝙蝠侠，从来都不是孤独的，蝙蝠侠……需要罗宾”
“所以，在那之前，在你不需要罗宾，或者找到新的罗宾之前，让我来成为你的罗宾，好吗？”
这是承诺，是兄长愿意放下身份，重新回到副手的位置，只为成为黑暗中能拴住达米安，不让他被自责和悲伤吞噬的锚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当然还有我，你这个早就退休了的前任罗宾”
杰森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你们居然背着我搞兄弟情这套的表情
迪克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还没等他说什么，另一个声音也从通讯器里传来
“容我提醒，你们两个严格来说都算是退休人士了好吗？我的代号里，可是明确包含着罗宾这两个字的”
迪克看着达米安，杰森也走了过来
“达米安，听着，如果你选择成为蝙蝠侠，那么，我们，我们所有人，就都是你的罗宾”
他伸出手，只是悬在那里，像是等待回应
“让罗宾帮助蝙蝠侠，好吗？”
达米安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没有看任何人，房间里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推开迪克悬着的手
但在那长久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
他点了点头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蝙蝠侠从不孤独
……………
阿尔弗雷德最终还是离开了哥谭，这座承载了他一生绝大部分时光，欢笑与泪水的城市，在失去了它最后一位韦恩主人后，也成为了他无法承受的伤心地，他选择了退休，回到了英国
孩子们都表现得很“开心”，支持他终于愿意休息了，但阿尔弗雷德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安慰，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