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秦娥月(二)
……
晚娘脸上本是含着些许娇娇怨嗔的,听沈容远这么一问,脸沉下去。
她强自一挣,挣脱开沈容远的手。
“我和他如何,干你什么事?”
……
“不干我什么事,”沈容远移开视线,闭上眼,漫不经心,“好奇罢了。是我多嘴,碰到你伤心处。”
“……”
伤心事。
晚娘气笑了。
她看着沈容远气定神闲模样,觉得这人真是好有意思,铁了心不想让她舒心,偏要说些这等没由头的话!
她的过往,和他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命不好,就能人人踩一脚吗?
她冷脸,“知道说错话了,就闭嘴吧。没人把你当哑巴的。”
沈容远悄悄掀起眼皮,快速飞了一眼在她脸上。他不由得有些调侃神思,明明是个怕疼、怕被人戳伤处的。偏偏装出浑身是刺的样子。
这样就能防住谁了?
他突如其来,恶作剧般朝着晚娘倾身。
他抵着晚娘,看着她一双瞪圆的、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睛,细细问:“你说话这么含讽带刺的,就不怕惹恼了我,不让你过好日子啊?”
晚娘抿唇。
半晌她找回些自信,仰起脖子,“我讨好的是你爹,又不是你!干什么要怕你?!”
……
两眼对望,许久,沈容远松开手,面无表情坐回去。
他觉得,好没意思。
什么好的美的,和沈四海牵扯到一起,都变得索然无味。
沈容远语气冷冷:“知道了。那你可要好好去讨好他,他方能早些让你进门。”
晚娘呵一笑,不理他了。
想想又有些气,沈容远竟然拿她想进门来嚼舌头!
听着,晚娘就觉得沈容远在威胁她。要不然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告诉他,他轻而易举就能葬送掉她美梦吗?
“沈容远,我告诉你——”
“公子,到了。”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晚娘愣了一瞬。只这一瞬,沈容远站起身,淡漠扫了她一眼,悠悠然下车去。
“……”
算了。罢了。这气活该她受!
晚娘这才掀开车帘,扶着车沿,不紧不慢下来。
她站定,抬头,正对上沈容远那双毫无感情的眼。
二人一时无话。
恰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素儿听见马车声响,出来瞧瞧,一眼便瞧见门前那挺拔身影,不由一愣,脱口而出:“大、大少爷?”
一声惊呼,又羞又怯,脸颊迅速红晕。
她一双眼亮晶晶地,只敢偷偷往沈容远身上瞟,心口小鹿乱撞。大少爷怎么会来这里?……还和晚娘一处?
晚娘将素儿那副痴痴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下觉得好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方才在车里受的气,总得找个地方还回去。
她忽然上前走到沈容远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袖袍。
沈容远身子一僵,垂眸看她。
晚娘却仰起脸,对他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声音又软又糯,感激也实在刻意:
“今日多谢大人相送,不若进来吃盏茶?”
这番亲昵姿态,落在素儿眼里,不啻于平地惊雷。
她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死死咬着下唇,瞪着晚娘那只抓着沈容远袖子的手,恨不得用眸光烧了她那爪子!
狐狸精!
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没进门,就敢勾搭大少爷!
素儿在心里把晚娘骂了千百遍,下定决心,这事儿,定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夫人去!看夫人怎么收拾这个贱人!
沈容远眉头一蹙,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袖子从晚娘手中抽回。
他瞥了晚娘一眼,有些不满。
晚娘却像是没看见,只顾着笑,笑得眉眼弯弯,得意又挑衅。
沈容远懒得与她计较,转身便要走。
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只淡淡地对院门口的丫鬟道:
“你过来。”
素儿一个激灵。
大少爷……是在叫她?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翼翼地抬起头,见沈容远虽没回头,却确实是在等她。
她心跳如鼓,受宠若惊,连忙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
“大少爷……有何吩咐?”
她走到跟前,垂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沈容远这才侧过脸,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素儿心里一寒,方才那点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他这才开口问:
“你叫素儿?”
“是……是我。”
“在这儿当差,就安分守己。”沈容远盯着她,缓缓道,“服侍主子,切记,莫要多嘴多舌,往外头传话,或是挑拨是非。”
……
素儿猛地抬起头,脸上一片煞白。
她……她往夫人那里传话,大少爷都知道了么?
恐惧攫住她。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身抖如筛糠。
沈容远不再看她。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独留素儿一人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晚娘靠在门边,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素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唇角一勾。
这姓沈的能说这一番话,还算有些意思。
冬寒渐盛,一日冷过一日。北风卷着枯叶,从枝头打着旋落下。沈府上下却是一派热火朝天,下人们采买的采买,布置的布置,连廊庑下都挂上了崭新绸灯笼。
无他,只因再过几日,便是沈老爷的大寿。
沈夫人院内,一株老梅开得正盛,暗香浮动。
沈夫人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由着丫鬟为她捶腿。她手中端着一盏参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看上去没甚气力,脸上瞧不出喜怒。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脚步匆匆地从院外进来,在她面前见过礼。
“夫人。”
沈夫人颔首。
那婆子是她的心腹,王妈妈。
她今日放王妈妈出去打探些那宅子的消息,如今她既回来,想必有所获。
王妈妈凑到沈夫人跟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急急耳语了几句。
周遭伺候的丫鬟,纷纷见沈夫人的脸色,由平淡转为铁青,再由铁青,变得煞白。
“哐当——”
一声脆响。
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瓣。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洒了满地斑驳。惊得捶腿的丫鬟连忙跪下。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