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明艳
击球力道之大，仿佛不是冲着目标球，而是冲着姜祐而来。
可是姜祐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全色球在姜祐面前精准落袋，母球旋转后静止在球袋之前。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口哨声和鼓掌声。
观众毫不吝啬地为郑峻泽喝彩。
他赢下了第二局。
似乎最后一局对他来说也轻而易举。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第三局由姜祐开球，球杆一击之下，台球如烟花般炸开，其中两个花色球应声落袋。
是个很漂亮的开球。
第三次击球时，突然有人撞到了她身上，一杯掺着冰块的威士忌洒了她一身，还导致出杆时方向歪了。
目标球离袋口仅差一指。
撞人的女孩轻飘飘地说了声抱歉，躲进人群里，只是偶尔瞥过来的眼神并不友善。
她是故意的。
姜祐垂眸，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锁骨和一小块皮肤，她今天穿的是黑色修身针织衫，更衬得皮肤白腻得像在发光。
几乎瞬间，有人脱下了外套。
陈聿将风衣披在她身上，牢牢包裹住她的身体，表情很冷。
姜祐偏头，止住他即将出口结束比赛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口型微动：我没事。
陈聿便很听话地垂着头给她卷袖子，整理衣服。
最后修长的手指悄悄挠了挠姜祐的手腕，动脉跳动的位置。
像小猫亲昵地抓挠。
姜祐眼睛弯起，享受着他的体贴和勾人的小动作。
旁边纪濂手上的外套没来得及递出去，只能不甘地搭在手臂上。
郑峻泽看了这边一眼，目光在她被风衣束得更细的腰上隐秘地停留了几秒。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姜祐遥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握紧球杆，用力到手背上都出现了明显的筋络。
他本来是想要绅士地让姜祐重新击球，可是对方猜出了他的想法，并且明确拒绝了自己。
她不需要。
郑钧泽面无表情地俯身推杆，击球的力度很大，两球相撞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此时母球的位置离姜祐很近，郑峻泽握着球杆，一步步走向她的方向。
步履很慢，眼睛眯着，面容阴鸷，似乎并不把姜祐放在眼里。
可是姜祐能感觉到，对方那股若有若无的慑人视线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唇珠，没有避开目光，只是盯着自己的目标球。
思索着下一次的击球路线。
郑钧泽和她擦肩而过，嘴唇很不经意地自她耳边一触即离，快到别人都没有发现。
姜祐偏了偏头，很快地躲开了，可是却也听见了他的话，声音很轻，似乎是只说给她听。
郑峻泽看着她躲避，像是被吓到的动作，反而恶劣地勾起嘴角。
威士忌和姜祐身上的味道相融，经过酒精挥发，奇异的香气让人有些迷醉。
甚至情不自禁。
可惜，这杆球失误了。
他直起身，脸上却没多少遗憾的表情。指骨粗大的手指，只是转动着手中的球杆，很有耐心。
姜祐走到他的对面，摆出击球姿势，抬头看着目标球，又似乎是在看着球后的他。
眼睛亮得惊人，眉目如画的精致小脸上收敛了所有的笑意，连目光都是冷淡的。
她的身体俯得极低，球杆几乎擦着自己的下巴，以左手为支点，推杆又快又准，目标球进袋之后，母球还在原地旋转不休。
她扬着下巴冲郑峻泽一点，算是刚才的回敬，身体移动间，衣摆翻飞，像只展翅的高傲的雀鸟。
郑峻泽早就发现了，姜祐的台球打得很好，却有和自己的风格有很大的不同。
应该说，他就没有遇见过姜祐这种球风的人。
她打得很野，击球又狠又准，像是完全不加思考仅凭直觉做出的动作，有种天然的野性。
可是她的每次挥杆却又像精心计算过一样，精准无比，还会给对方设下障碍。
再次打进一个角度很刁钻的贴库球后，姜祐皱了下眉头，球杆的握感有些奇怪。
果然，下一次的击球遗憾地打歪了。
姜祐扫了眼球杆，发现它的弧度有些弯，尤其是前节，明显到肉眼几乎可见。
刚才还在旁边摆放的备用球杆此时却没了踪影，姜祐垂下眼睫，对些小动作厌烦又无奈。
偏偏郑峻泽又老是用很不舒服的眼神盯着自己，刚才还故意在她耳边说了很冒犯的话。
姜祐微微抿着嘴，红润的嘴唇绷出不开心的线条，又长又弯的睫毛半遮着瞳孔，眨眼间偶现锋芒。
郑峻泽此时挑眉，镜片后目光一闪，姜祐刚才的失误，却巧妙地成了自己目标球的障碍。
很难说是无心的，只能说对方竟然精心计算到了这种地步。
很完美的一个后斯诺。
他思索了一会，瞄准了球桌的库边，打出一记标准的库边反弹球，目标球顺利落袋。
这个不难，只是需要计算击球角度。
此时球桌上还剩两颗姜祐的双色球，以及黑八。
自己的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姜祐，可是对方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任何急躁，淡定自信，还有让人心痒痒的浅笑。
他收回目光，看向最后的黑八时才发现，离黑八最近的球袋后有一颗双色球，两球的距离不过几毫米，而双色球却就在袋口的边缘。
简而言之，如果他此时直接击打黑球，极有可能将对方的球也打进球袋，直接判负，输掉比赛。
郑峻泽脸上第一次，如此动容，他现在看姜祐，几乎是赤,裸裸地赞赏了。
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设计的这一步。
她怎么就如此精准的让黑八停在了这个刁钻的位置。
往前推演每一步，才发现对方一直在计算着，每次的击打都有目的。
其他人此时也惊讶地瞧着这一幕，他们自然也玩过懂得规则，知道这最后一球不好打。
郑峻泽此时没有看球，只是直直地盯着姜祐，他计算过的每一条路线几乎都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
这一球，他甘拜下风。
只是，郑峻泽依然推杆，母球碰到黑八后，黑八碰库却依然返回了原地。
甚至离得那颗全色球更近。
有人了然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