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杜兰德

次日下午，阳光勉强穿透薄云，海风带着刺骨的湿冷。

参加"海岸地质考察"的学者和贵宾们乘坐几辆马车，沿着崎岖的海岸道路向月亮湾行进。

凌清沅和夏洛克分乘不同的马车，保持着看似疏远的距离。

月亮湾的地形令人惊叹。

巨大的花岗岩悬崖呈半圆形环抱海湾，退潮后裸露出的海滩宽阔而泥泞，布满了礁石和潮汐池。杜兰德博士亲自带队，他穿着厚实的呢子外套，手持一根精制的黑檀木手杖，步伐稳健地向一片特别崎岖的礁石区走去。

"诸位请看，"杜兰德用手杖指向岩壁上几道深刻的划痕，"这些印记显示，在最近的地质年代，海平面曾有显著变化，而根据我的计算……"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复杂的地质理论，完全是一副专注的学者模样。

夏洛克却心不在焉。他假装对一块奇特的贝壳产生兴趣，悄悄溜到人群边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罗盘，对照着怀表上的密码和潮汐时间表。

凌清沅则与一位本地地质学家交谈，巧妙地询问着岩洞的位置。

"啊，您说的是'海妖之喉'，"老地质学家指着远处一片特别阴暗的礁石区，"那个洞只有在大潮最低点时才能进入，里面岔路很多，很危险。据说几个世纪前，走私贩常在那里活动。"

随着杜兰德冗长的讲解继续，潮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夏洛克突然对凌清沅使了个眼色，示意时间将至。

凌清沅会意，借口海风太大导致头痛，需要回马车休息片刻，沃森女士陪她离开，而夏洛克则假装要去收集岩石样本，悄悄向"海妖之喉"的方向移动。

岩洞入口比想象中更加隐蔽，被一块巨大的礁石半掩着，只有当潮水退到最低点时才能看到缝隙。

夏洛克侧身挤了进去，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他点燃随身携带的防风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洞壁布满了贝壳化石。

通道向山体内部延伸，越来越狭窄。

走了约莫五十码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出现在眼前，而洞内的景象让夏洛克倒吸一口凉气。

岩洞中央，几台被防水布半遮盖的机器静静矗立。

夏洛克掀开一角，认出是新型的平板印刷机。

旁边堆放着大量纸张和油墨桶，最令人震惊的是，洞壁上钉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标记着复杂的路线网络——正是他们在格伦莫尔密室见过的玫瑰线地图的放大版，但增加了更多细节。

"果然如此，"夏洛克喃喃自语，迅速用袖珍相机拍摄证据，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法语对话声。

"……必须在天黑前完成转移……"

"……杜兰德博士说潮水一涨就要淹掉这里……"

夏洛克迅速熄灭油灯，隐身在一块巨岩后。

几个穿着工装的人走进洞穴，开始匆忙地收拾设备和文件，借着他们携带的提灯光线，夏洛克看到其中一人手臂上隐约露出信天翁纹身。

与此同时，洞穴外的凌清沅也遇到了意外。

她本在马车内等待，却看到杜兰德博士独自向岩洞方向走去，心生警觉的她，示意沃森女士留在车上，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在岩洞入口处，凌清沅与刚出来的夏洛克险些撞个正着，夏洛克快速低语："里面有印刷设备和地图，他们正在转移。杜兰德也来了。"

两人迅速躲到礁石后。

片刻后，杜兰德博士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与那几个工人简短交谈了几句，声音被海风模糊，但凌清沅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今晚必须……销毁……潮水……"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呼喊声，考察团的其他成员发现杜兰德博士失踪，正在寻找他。

杜兰德脸色一变，迅速指挥工人们加快动作，自己则向呼喊声方向走去。

夏洛克和凌清沅交换了一个眼神。证据正在被销毁，但他们不能暴露。

"必须拿到一样确凿的证据，"夏洛克低声道，"跟我来。"

他们趁工人忙碌时，悄悄绕到洞穴另一侧。

在一个被遗弃的木箱里，夏洛克发现了几张未完全销毁的文件残片。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枚小巧的铜质印章，上面刻着的正是展翅的信天翁图案。

潮水开始上涨，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越来越响。

他们必须离开了。

凌清沅小心地将印章藏入袖中，与夏洛克悄无声息地撤离。

回到马车时，杜兰德博士正在安抚考察团成员，解释自己只是去查看一个地质样本，但他的目光扫过刚刚归来的凌清沅和夏洛克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当晚，凌清沅在旅店房间内仔细研究那枚印章，在放大镜下，她发现信天翁的翅膀上刻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真理源于测量"。

窗外，月亮湾的方向传来持续的海浪声。

潮水正在淹没那个秘密的洞穴，但一些证据已经被带出了黑暗。

圣马洛学术会议的第二天，议程安排得异常紧凑。

会议在古城内修复一新的"布列塔尼公爵府"举行，高大的哥特式窗户透进阴天灰白的光线，映照着橡木长桌上摊开的地图与手稿。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