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水仙
死亡并非一片虚无的空白，至少对布鲁斯·韦恩而言不是
他的意识在一种奇异的光芒中漂浮，如同沉在温暖却无法挣脱的海洋深处，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模糊的感知
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那穿透身体的剧痛，那迅速流失的温度，那最终降临的黑暗，都清晰地烙印在他意识的最后瞬间
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痛？
好痛啊，这是对自己的折磨吗？
就在这混沌中，一个声音穿透了茫茫白光，如同遥远灯塔射出的微光，固执地呼唤着他
“布鲁斯……布鲁斯……”
那声音很年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是谁？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你还有使命！布鲁斯！醒过来！！”
使命？
这个词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浑噩的意识，哥谭……家人……联盟……小丑……那些未竟的责任
可是我好累，我真的累了
“布鲁斯！！！”
紧接着，那白光猛地扭曲，然后骤然消失！
失重感猛地袭来，然后是急速下坠的呼啸风声！
大都会，星球日报大厦前
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行人们匆匆走过，享受着和平的日常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不寻常的巨响
人们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个模糊的，带着拖尾的红色和蓝色身影，如同陨石般从云层中直坠而下！
“天上好像掉下来什么东西？！”
惊呼声尚未落下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
那身影狠狠砸进了星球日报大厦前宽阔的广场中央！坚固的水泥地瞬间被砸出一个深坑，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烟尘混合着碎石冲天而起
尖叫声四起，人群惊慌失措地后退，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望向那烟尘弥漫的中心
烟尘稍稍散去，人们终于看清了坑底的那个身影
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穿着残破的，依稀能辨认出是蓝色紧身衣和红色披风的制服，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腹部，一个狰狞的，贯穿性的伤口赫然在目，血液正从那里汩汩涌出，在他身下迅速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刺目的血泊
他的脸偏向一侧，脸色是死一般的苍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那张脸……
“天哪！那是超人吗？！” 有人惊恐地大喊
“他……他快死了！！”一个女人捂住了嘴，声音颤抖
“快！快叫救护车！不！叫正义联盟来！！”现场一片混乱
闻讯赶来的露易丝·莱恩拨开惊恐的人群，她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当她看到坑底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双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倒在地，她扶着旁边惊呆的同事，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
“克拉克……？”
她的声音很轻，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超人重伤垂死的景象惊呆了，竟没人立刻察觉到眼前之人与他们熟知的那位明日之子存在着细微却关键的差别
就在这片混乱和惊疑之中，一道熟悉的红色披风如同希望之光，撕裂长空，瞬间出现在广场上空
真正的超人，这个世界的克拉克·肯特，悬停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从未如此震惊和错愕，他刚刚处理完一场危机，就听到了星球日报这边的骚动和呼救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深坑中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上
“Oh, god……”
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同样的黑色鬈发，同样刚毅的面部线条，甚至穿着类似配色的制服
但那人却濒临死亡，腹部的伤口恐怖至极，残留的氪石能量让他光是感受到就一阵不适，苍白的脸色，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他快死了
超人缓缓降落在深坑边缘，蹲下身，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困惑
“超人？” 露易丝看向他，又看向坑底的人，声音里充满了茫然
周围的人群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看悬浮在坑边的超人，又看看坑底那个垂死的超人
“等等……两个……超人？！”
克拉克·肯特没有丝毫犹豫，尽管眼前这个陌生超人的出现充满了谜团，但目睹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他骨子里的善良和正义感不容许他袖手旁观
他小心地避开对方腹部的可怕伤口和那些闪烁的氪石碎片，轻迅速地将这个奄奄一息的身体背了起来，下一刻，他冲破云霄，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北极的方向疾驰而去
克拉克径直飞入，冲向堡垒深处的医疗区，他小心翼翼地将重伤的陌生人放入治疗舱内
治疗舱的透明罩缓缓闭合，复杂的扫描光束立刻开始工作，勾勒出布鲁斯身体内部的惨状，内脏受损，多处骨折，失血过多，新伤叠旧伤，医疗系统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克拉克看着治疗舱内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中充满了疑云，什么人居然能伤到氪星人，还居然留疤了，他身上陈旧的伤口不在少数，这不禁让克拉克好奇，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在钢铁之躯上留下伤疤
他不再耽搁，立刻接通了与蝙蝠侠的加密通讯
通讯器那头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布鲁斯？我遇见了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是蝙蝠侠在快速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
“克隆？”
“不清楚，他伤得很重，非常重，他快死了，腹部有贯穿伤，而且……有氪石残留在他伤口里，他应该是氪星人，或者至少拥有类似氪星人的体质，否则氪石不会对他造成这种效果”
这也是最让他困惑的一点，一个疑似氪星人，却穿着类似他的制服，重伤濒死地出现在大都会
通讯器那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克拉克能想象到布鲁斯·韦恩此刻一定在蝙蝠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几秒后，蝙蝠侠的声音再次传来
“I'm on my way.”
通话切断
克拉克稍微松了口气，有布鲁斯在，总能安心许多，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治疗舱，氪星的医疗科技正在全力运转，试图稳定那个陌生人的生命体征，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就算他下一秒就停止呼吸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与此同时，蝙蝠洞内，蝙蝠侠已经迅速起身，他一边走向停放着飞机的平台，一边快速下达指令
“神谕，扫描全球所有异常能量波动记录，尤其是与大都会星球日报广场相关的时间点，调取所有附近监控”
“便士一，启动孤独堡垒的远程访问协议，我需要实时医疗数据”
“红罗宾，排查所有已知涉及克隆或跨维度实验的组织近期活动，重点注意莱克斯·卢瑟和任何与之相关的项目”
一个与超人长相相似，身受氪石所伤的氪星人？这绝不是巧合，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可能是针对超人，针对正义联盟的全新威胁
布鲁斯的意识像是从一锅煮糊了的麦片粥里艰难地捞出来，脑袋里仿佛有整个乐队在开重金属演唱会，还特么是达克赛德主唱，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抗议，尤其是腹部，那感觉不像是被氪石刺穿，更像是被一头愤怒的犀牛用氪石打造的角顶了个对穿，然后又放在红太阳烤肉架上烤了个外焦里嫩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声音听起来该死的耳熟，但语调轻快得让他想吐，就像他自己的声音被强行灌了十斤蜂蜜和彩虹糖，另一个声音则低沉，沙哑，但自己完全没听过
他强迫自己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缝，迷茫的蓝眼睛对上了柔和的治疗舱灯光，哦，治疗舱，氪星科技，所以他没下地狱？或者氪星人的天堂也长这样？
然后，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一张他每天刮胡子时都能看到的脸，黑色的鬈发，蓝色的眼睛，坚毅的下巴
但……等等！为什么这张脸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制服领口也开得有点低了吧？！还有那笑容……见鬼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还能咧出这么阳光开朗，纯洁无瑕的笑容！
“你好！不要紧张，我是超人！”
那个顶着他脸的家伙用那种有活力的声音说道
布鲁斯：“……”
他的大脑CPU瞬间过载，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切
选项A：他脑震荡了，而且震得不轻
选项B：氪石除了能要他命，还开发出了新型致幻功能
选项C：自己终于疯了，并且成功学会了分身术
选项D：…………他不想说，他拒绝思考这个可能性
就在他大脑即将蓝屏的瞬间，他的视线微微偏移，看到了站在开朗版自己旁边的那个身影
黑色，尖耳朵，披风，蝙蝠标志
蝙蝠侠
布鲁斯的大脑：“？？？？？？？？？”
What the fuck?!
除非自己真的突然变异或者学会了什么他妈的神奇分身术，要不然他怎么看见两个身份的自己同时出现？！
他的目光在笑容灿烂的超人和浑身散发着“别惹我”气场的蝙蝠侠之间来回扫视，如同一个卡壳的监控摄像头
最终，他用一种因为虚弱和极度困惑而显得干涩嘶哑的声音，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问题
“你们……哪一个，是…布鲁斯·韦恩？”
话音刚落，整个医疗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哪一个？”
蝙蝠侠明显愣住了，即使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他那你在说什么的懵逼气息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秘密，但对方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困惑于他们之中谁扮演了布鲁斯·韦恩这个角色？
而旁边的超人，则用一种非常自然、甚至带着点“这还用问吗”的表情，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旁边的蝙蝠侠，语气轻快地说
“He is”
轰——！
布鲁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不，是宇宙观，在这一刻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他是啊。
他是啊？？？
他是啊！！！！
那我是谁？
巨大的信息量，荒诞的现实，以及身体尚未恢复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残存的理智
布鲁斯沉默了
长达十秒的，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他非常认真地、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再晕过去
我果然是死了，他想，这一定是死后的幻觉，一个专门为他这种精分晚期患者量身定做的，充满恶意的地狱笑话
他眼睛一闭，脑袋一歪，试图强行关机，回归那片能让他逃避现实的黑暗
但随即，布鲁斯强迫自己从不如晕过去的摆烂状态中挣脱出来不行，他不能待在这里
迪克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那孩子本就情感丰富，现在不知道崩溃成什么样子，还有其他人……杰森，提姆，达米安，康纳，还有阿福……天哪，他不敢想象他的家人们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他必须回去！
一股急切的冲动让他试图撑起身体，想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治疗舱，但刚一动作，腹部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跌了回去
“嘿！别动！”
超人立刻上前，将他轻轻按回原位，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你伤得很重，非常重！暂时最好不要乱动，说实话，你能坚持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现在就像风中残烛，能活下来全靠他那令人惊叹的意志力
我也很意外。布鲁斯在内心默默吐槽，同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在你试图再次把自己搞死之前，也许你可以先简述一下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布鲁斯看着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天哪，他平时就用这种百分百蝙蝠侠的状态跟所有人交流吗？怪不得这个世界的孩子们认不出来！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超人和蝙蝠侠，他们站在一起，一个光明，一个黑暗，却有种诡异的和谐？自己和另一个自己关系居然能这么好的样子？这感觉太诡异了！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互相打招呼还聊起了天气！
他几乎能预见到，如果他家那群小疯子知道存在一个超蝙是两个人，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迪克和杰森肯定会激动得原地升天，
“你看！我们就说吧！他们是真的！”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这一定会导致他那个本就混乱的家庭陷入更彻底的CP大乱斗天下大乱！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荒谬的联想和剧烈的头痛一起甩出去
“麻烦你们……和我解释一下现状先吧，我的头有点痛，老实说，我现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我在哪里？”
“你在我的孤独堡垒，但是，你应该很了解我们，了解得……太过了，你甚至知道蝙蝠侠的秘密身份”
他指了指旁边一身漆黑的蝙蝠
布鲁斯内心OS：我可不就是知道吗？毕竟我就是他
“除非你是……” 超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蝙蝠侠直接打断了他
“你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超人，就像领主超人那样”
领主超人这个词一出，旁边的克拉克立刻绷紧了身体，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愉快的回忆，上次那个来自平行宇宙，建立铁腕统治的领主超人入侵，可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好印象
“另一个宇宙？”
布鲁斯喃喃道，好吧，这解释得通，他一直以为跨宇宙旅行只是个停留在理论层面的可能性，没想到自己居然亲身体验了一把，还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他的脑袋突然有惊雷闪过
所以这个世界的超人和蝙蝠侠……是两个人？！两个人？！他辛辛苦苦，精分多年，差点把自己逼疯才维持下来的三重身份，在这个世界居然是分工合作的？！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一人打一份工，而他却要一个人打三份工还得被自家孩子嫌弃状态切换不及时？！
“是的，你来到了另一个宇宙，现在，能简单讲一下你发生了什么吗？以及，你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
布鲁斯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决定隐瞒他自己也是蝙蝠侠的事实，既然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另一个超人，那就让他们暂时这么以为吧，他不想过多卷入这个陌生宇宙的事务，他只想尽快治好伤，找到方法回家
他简略地讲述了自己如何落入小丑的阴谋，如何被公开身份，被迫进行残酷的选择，最后被氪石刺穿，并死亡的经历
他的叙述平静而克制，但话语间透露出的绝望感，依然让旁边的克拉克露出了同情和愤怒交织的表情
“我的家人，他们需要我，他们以为我死了”
“我知道你很想回去，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接受治疗，而不是以一个愚蠢的方式死在半路上”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超人连忙打圆场
“B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撑跨宇宙旅行或者其他剧烈活动，你需要先治好自己，放心，正义联盟会负责帮助你的”
布鲁斯看着眼前这个热心肠的自己，又看了看那个说话不好听但大概率是对的的另一个自己，内心五味杂陈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和自己以一种……嗯……相当熟稔且分工明确的方式交流，当蝙蝠侠说我们该离开了，超人就很自然地点头答应，还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这感觉太诡异了！布鲁斯选择紧紧闭上了眼睛，试图屏蔽这足以让他CPU再次过载的画面
天哪，他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当初迪克，杰森他们知道自己三重身份时的那种崩溃感了！看着两个本该是同一存在，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对立面的家伙，在这里和谐共处，默契配合
他应该感到开心吗？在另一个宇宙，超人和蝙蝠侠关系似乎很不错，没有猜忌，没有那些理念冲突带来的紧张感？但为什么他只觉得浑身别扭，像是有蚂蚁在爬！
关系不错…… 他在心里默默重复，好诡异
………
孤独堡垒外，冰原之上，寒风凛冽
刚一飞出堡垒，蝙蝠侠便立刻示意超人停下，他拿出一个写字板，快速在上面写下潦草的字迹，确保只有旁边的克拉克能看见
【我不信任他。】
克拉克看着这行字，微微皱起了眉头，也用笔回应
【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痛苦，而且他的心跳告诉我确实没有撒谎】
【他在隐瞒一些东西，他的眼神，他的反应，不像一个纯粹的超人，他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机敏得多，他在不动声色地套你的话，试图了解更多关于我们的信息，而不是仅仅关注他自己的处境】
【B，他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经历了背叛和公开处刑，紧张和防备是正常的】
【也许吧，但他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而且，他讲述的经历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克拉克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提到了小丑，提到了阴谋，公开身份，被迫选择.氪石……但他从头到尾，没有一次提到蝙蝠侠】
克拉克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似乎确实如此
蝙蝠侠继续分析，逻辑冰冷得像周围的寒冰
【涉及到小丑，我绝不可能放任超人独自处理，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无论哪个宇宙的你——走向死亡而无动于衷，除非……】
他的笔停顿了一下
【我在那个世界，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出手，而除了死亡，我想不到任何能阻止蝙蝠侠介入的理由】
这个推论让克拉克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已经死了，加上他那副伤痕累累的模样……那个世界的情况，可能比这个超人所描述的还要糟糕
蝙蝠侠收起写字板，最后看了一眼孤独堡垒的方向，面具下的眉头紧锁
这个来自异世界的超人，身上笼罩的迷雾愈发浓烈，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求援的信号，更可能是一个巨大危机的先兆，而蝙蝠侠，从不相信巧合
一段时间后，在氪星科技和黄色太阳的双重作用下，布鲁斯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他终于能离开那该死的治疗舱，尽管腹部的伤口在动作时依旧会传来隐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惨烈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