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棋盘的角落

马可·李的名字，像一把意想不到的钥匙，打开了柯帝士脸上那层属于职业外交官的温和面具。

当苏溟舟在第二天上午，通过欧盟士兵的通报，再次见到这位欧盟驻澳大利亚临时管委会的代表，并状似无意地提起“威尼斯港的马可·李让我代为问候时，这位总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疏离感的法国老人，脸上那礼貌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片刻。

紧接着，一种更加复杂，混杂着惊讶、了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警惕的情绪，在他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

“马可……那个老狐狸。柯帝士低声嘟囔了一句意大利语，随即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外交官派头。他看着苏溟舟，脸上的笑容变得比之前真诚了不少，但也多了一份审视。

“原来苏先生是马可的朋友，失敬失敬。他主动伸出手，与苏溟舟再次握了握，“早说嘛，我们之间就不需要那么多繁琐的程序了。

这态度的转变虽然微妙，但苏溟舟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看来马可·李这个名字，在这位旧世界的外交官心中，确实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柯帝士先生言重了。苏溟舟顺势说道，“只是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往来，算不上深交。不过马可先生确实嘱咐过，如果到了澳洲，一定要来拜访您这位‘老朋友’。

“老朋友……柯帝士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和马可之间，可算不上什么朋友。顶多算是……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的老对手吧。

他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话锋一转，做出了一个邀请：“苏先生，既然是马可介绍来的，那总不能让您一直待在这小小的招待所里。如果不介意的话，陪我这个老头子出去走走，看看我们这座‘新家园’如何？

这正是苏溟舟求之不得的。他知道，真正有价值的情报，绝不可能在那间充满了监听设备的会议室里得到。

……

两人并肩走在“希望港宽阔而整洁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带着南半球特有的慵懒暖意，洒在那些线条简洁、充满了现代设计感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之上。偶尔有几辆涂装着欧盟标志的军用吉普车或者电动巡逻车悄无声息地驶过，车轮碾压在平整的柏油路面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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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像一座精心搭建的电影布景。

“这里……很安静。苏溟舟率先打破了沉默。

“安静，意味着秩序。柯帝士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虽然开着门，但里面却空无一人的商店和咖啡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也意味着……死气沉沉。

他指了指远处那片还在建设中的住宅区，工地上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在操作着自动化的建筑机械。“我们的人手，太少了。从欧洲撤离过来的幸存者，大部分都还集中在更南边的墨尔本和悉尼。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核心区。

“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更像是一座……前进基地。一座为了应对北方威胁，也为了……看守某些东西而建立的军事要塞。

苏溟舟的心中一动，但他没有立刻追问。

“柯帝士先生，他换了一个话题，将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关于华国内陆的洪水危机，以及周毅教授科考团在南极那惊心动魄的发现，选择性地、半真半假地向对方娓娓道来。他刻意隐瞒了“破晓之心的具体实力和汉克的间谍身份，只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同样对末日真相充满了困惑，并得到了华夏官方一定程度认可的民间探索者。

“……所以，我们才不远**，驾驶着这艘简陋的木船，一路南下。苏溟舟看着柯帝士那张渐渐变得凝重的脸，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忧虑，“我们想知道，这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所谓的‘第四帝国’，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南极……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柯帝士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苏溟舟讲完，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先生，你带来的这些信息，非常宝贵，也……非常令人不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第一次，褪去了所有外交辞令的伪装，露出了无比真实的凝重与疲惫。

“不瞒你说，关于南极的异常，我们欧盟内部，也早有察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能被第三人听到的秘密，“早在灾难发生之前，我们的卫星就已经监测到了思韦茨冰川下方那极不正常的地热活动。当时，我们的科学家也提出过类似的警告。但是……

他苦笑了一下，“和你们一样，没有人相信。或者说，那些真正掌握着权力的人，不愿意相信。

“至于第四帝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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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他们确实是冲着南极去的。这一点，我们几乎可以肯定。”

“那澳洲……”苏溟舟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这里离南极这么近。难道就没有遭受过他们的攻击吗？”

“攻击？怎么可能没有！”柯帝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就在我们刚刚在这里建立起第一个临时据点的时候，大概一年半以前吧。一支悬挂着黑色万字旗的舰队，就曾经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们的外海。”

“他们的武器，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我们的海岸雷达，甚至都没能提前捕捉到他们的踪迹！直到他们的炮弹，落在了我们正在建设的港口上时，我们才意识到自己遭到了攻击！”

“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回忆，“两艘护卫舰被当场击沉，岸上的临时设施也几乎被夷为平地。如果不是我们的空中支援来得及时，恐怕这座‘希望港’，在它刚刚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在那次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的突袭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他们只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告诉我们，谁才是这片海域真正的主人？”

“根据我们后续从非洲和其他渠道得到的情报分析，”柯帝士继续说道，“第四帝国的战略重心，似乎一直都放在非洲和中东。他们正在那里疯狂地扩张，整合资源，似乎是在为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做准备。”

“至于我们澳洲这边……”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无奈和自嘲的笑容，“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从欧洲逃难过来的‘残兵败将’，根本就构不成真正的威胁吧。又或者……”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闪烁，“他们觉得，留着我们，比彻底消灭我们，更有用？”

“更有用？”苏溟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柯帝士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

“苏先生，”他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属于资深外交官特有的疲惫与无奈，“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欧盟，明明拥有着不亚于米国和华夏的海军力量，却在这场关乎人类文明存亡的战争中，始终显得如此……犹豫不决吗？”

他没有等苏溟舟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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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投向远处那片湛蓝色的海面，声音变得有些悠远，“你们华夏，虽然也经历了巨大的灾难，但你们的主体文明还在，你们的民族认同感还在。你们可以为了保卫最后的家园，而同仇敌忾，不计代价。

“但我们欧洲……他苦笑了一下，“早已不是那个曾经称霸世界的欧洲了。

“新冰河时代的降临，彻底摧毁了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我们像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背井离乡，逃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技术和武器，更有那些在旧世界里就早已根深蒂固的矛盾和猜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法国人提防着德国人，英国人看不起所有人。意大利人只想着用他们那点小聪明占便宜。而那些东欧的小国，则像一群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向任何一个可能保护他们的‘大哥’摇尾乞怜。

“我们名义上，还是‘欧盟’。但实际上，早已**成了无数个，只顾着自己眼前利益的小团体。

“在这种情况下，他看着苏溟舟，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软弱的无奈，“你让我们如何去打一场，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甚至可能要付出巨大牺牲的……世界大战？

“更何况……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只有苏溟舟才能听清，“我们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