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钢铁的誓约

黎明前的国道，是一条被墨色浸透的漫长丝带，无声地铺展在沉睡的华南丘陵之间。

一辆破旧的解放卡车颠簸着，车头两盏昏黄的灯光奋力撕开前方浓稠的黑暗，却只能照亮前方极其有限的一段路途。

更多的黑暗，则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光柱之外沉默地窥伺。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卫国握着方向盘，双眼平视着前方那永无止境的黑暗，眼神沉静得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孟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闭着双眼，仿佛已经睡去，但他那放在膝上、微微蜷曲的双手，却显示出他全身的肌肉仍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力量的警戒状态。

后排，路承舟靠着冰冷的车窗，凝视着窗外飞速**的、模糊不清的景物。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也早已平息。

此刻占据他身心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冷静。

那是一种仿佛将灵魂抽离，从一个绝对理性的旁观者角度审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诡异状态。

他的右手，那只戴着特制手套的手，正被他用左手紧紧握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层橡胶与铜片之下，自己的掌心依旧滚烫，仿佛那股毁灭性的脉冲电流，有一丝残余的能量永远地烙印在了他的血肉之中。

昨夜码头上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那撕裂金属的尖啸，那冲天而起的黑色水龙，那漫天飞舞的血肉与残肢……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指尖闭合的一个开关。

他用自己最熟悉的物理学知识，谱写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而他自己，就是唯一的指挥。

这是一种可怕的认知。

它彻底击碎了路承舟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知识不再是**塔里冰冷的公式，而是可以随时转化为屠刀的权柄。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这颗被无数数据与图纸填满的大脑，究竟是一座多么恐怖的**库。

他没有感到罪恶，也没有感到恐惧。

当最初的生理性不适退去后，一种冰冷的、近乎于神明的掌控感，开始从他的心底悄然滋生。

他忽然理解了江卫国。

理解了他为何能在那样的绝境中，依旧保持着那种视众生为棋子的绝对冷静。

因为当你拥有了随时可以掀翻棋盘的力量时，你就不再是棋子了。

“睡不着？”

江卫国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车厢内凝固的寂静。

他没有回头，视线依旧锁定着前方。

路承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随即放松下来。

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投向了江卫国宽阔而沉稳的背影。

“在想……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路承舟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平稳。

“做什么？”

江卫国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我们已经做完了。我们宰了一头挡路的疯狗，拿回了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现在，我们要回家，用这笔钱，去建一座任何人都无法再撼动的钢铁堡垒。”

孟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那双狼一般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

“导演，不是终点。”

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说道。

“当然不是。”

江卫国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嘲弄，“他甚至连个像样的对手都算不上。他只是别人丢出来的一条狗，一条用来试探我们、消耗我们的弃子。真正想让我们死的人，现在恐怕连眉毛都还没动一下。”

这番话让车厢里的空气陡然一寒。

路承舟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原以为三号码头的那场血战，已经是终极的对决，却没想到，在江卫国的眼中，那仅仅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序幕。

“我们杀了他们的人，拿了他们的钱，”

路承舟的逻辑思维迅速运转起来，“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他们当然不会。”

江卫国猛地一打方向盘，卡车拐上了一条通往沙河镇的乡间土路，车身颠簸得更加剧烈，“但他们也不会立刻就来。因为昨晚那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他们会去调查，会去分析，会去猜测我们背后究竟站着什么人，拥有什么样的武器。他们会把我们想象成一个拥有着军方背景、甚至更神秘力量的组织。而在他们搞清楚这一切之前，任何的轻举妄动，对他们而言都是一场豪赌。”

“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