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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泽双眼睁开的瞬间,仿佛蝉翼扇动,他的瞳孔飞速收缩,睫毛在曦光中颤颤巍巍,像是漂浮的羽毛。
在只有两人的偌大的办公室里,办公椅随着起身后移发出细微的声响,伴随着他迅速起身佯装镇定的模样,空气中滋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陆清泽的脸上闪过慌乱,手指不经意间推倒了搁置在一旁的马克杯,哐当一下响起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加深了他此刻的窘迫。
姜涂有些错愕,刚从秦知知那处受的气,此刻在看到陆清泽的脸色后偃旗息鼓。
她定了定神,眉眼间不似先前凌厉,柔和些许,“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陆清泽忙不迭接上话:“有,有。”
说罢便将马克杯扶正,正了正身上的西装外套,踱步朝她走去。
陆清泽对她向来发乎情止于礼,只不过这次却破了戒,三两步直接伸开双手将娇小玲珑的姜涂一把揉进了怀里。
姜涂微怔,一时不知该迎合他还是推拒,迟疑间被陆清泽抱得更紧。
很奇妙的,从这个怀抱中,她似乎阅读出了陆清泽当下的心绪。
他在跟她说:姜涂,我很想你。
他在跟她说:姜涂,不要因此离开我。
姜涂仿佛被下了蛊,指尖凭借本能抬起,最后轻飘飘地搭在了他宽厚的背脊。
挺括的衣料下是坚硬的肌肉线条,陆清泽紧绷的身躯因姜涂服软的触碰随之软化。
“抱歉,最近都没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姜涂先前的伪装被简短的一句解释尽数拆卸,费尽全力自我安慰的那些日夜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变成徒劳。
“为什么?”
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姜涂怕打扰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你若是真的担心,为什么不先联系我?”
姜涂轻轻抵住陆清泽的胸口,两人之间隔开脆弱的距离,能穿过光线的空隙像是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
她抬头看向陆清泽的眼眸中有蒸腾的水雾,朦胧且忧伤。
她的语气染上失望的成色:“到了这份上,还要把责任推给我吗?明明是你变了。”
她正欲退开,被陆清泽擒住了手心,一枚轻柔的吻落在她的掌心,沾着一点湿濡的热气。
她不经意瑟缩了一下手心,避免被陆清泽唇间的滚烫灼烧。
偏偏诡异的是,明明她是那个在指责对方的人,眼下却成了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到底是谁在心虚呀……
她控制不住地想,又气又恼,气他的同时,也迁怒于没用的自己。
“我没有变,”陆清泽的掌心紧锢住姜涂的后脑勺,将她摁到自己的肩头上,辩解道:“美国发生了太多事,发生了太多变故,当时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有难处,姜涂,信我一次好不好?”
姜涂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凭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让我相信你,这难道不是你的傲慢吗?陆清泽。”
“姜涂,隔墙有耳,这件事我现在没法详细跟你解释。”
“那你现在抱着我做什么?”
“……”
陆清泽仿佛是才想起要避嫌这件事,率先一步松开了钳制住姜涂的手。
两人很有默契地各退半步,维持着社交礼仪的距离。
姜涂脸色酡红,像是发酵的葡萄酒,沉浸出少女的润泽感,反观陆清泽,神色一反常态,狼狈且焦急,再也无法维持原本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体面,他引以为傲的冰山假面只在姜涂面前才会出现一丝裂痕和破绽。
姜涂脑子里浮现出之前谢星野跟她说的那些传言,原本笃信的态度至此不由得产生了一点质疑。
“那你今天几点下班?能不能送我回家?”
“可以,我今晚跟你一起走。”
“哦,忘了跟你说,刚才我在会上得罪了Gigi姐,今天可能是我在清科的最后一天了。”
陆清泽讶然:“什么?”
姜涂耸肩,她已经消气了,刚才发生的如同过眼云烟,只想把秦知知当个屁放了,“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可我刚从会议室出来,没有看到你。”
“那可能就是错过了吧。”
说来不过是冥冥之中天注定,陆清泽在她跟秦知知之间必定插不上什么手。
陆清泽又问了一遍,姜涂将方才在会上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他。
听完后陆清泽若有所思,“秦知知居然会对你低头,好像有点意思。”随即又同她道:“她都认错了,你自然是不用离开。”
姜涂断然道:“可我不想留在这了。”
陆清泽不解,皱着眉反问她:“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受委屈了?还是做得不开心?”
“都不是,”姜涂摇摇头,声音沉寂下来,“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
她有种不配得感,作为空降兵,永远有人会趁此机会被指指点点,她不自觉心虚,快被这种负罪感压迫到喘不过气来,或许别人没有压力她,她先把自己压力坏了,在这里,她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尽管学到了许多,可却始终无法堂堂正正。
陆清泽将她凝结的眉头和神情看在眼里,自然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
“要走可以,马上就九月了,在实习期满之前,再帮我办一件事,如果这件事完成之后,你还是现在这个想法,那我不会阻止你离开,可以吗?”
乍一听陆清泽的话给了她暂时留下的台阶,姜涂自然也没有再度拒绝的借口。
“你说吧,什么事。”
陆清泽见她妥协,不自觉松了口气,双手插进下裤的口袋,挑眉道:“不知一会儿有时间共进午餐吗?”
姜涂不置可否,神色也松懈下来,甚至有心思挑衅起陆清泽:“那就看你有没有诚意跟我说故事了。”
陆清泽对姜涂突如其来的改变感到有趣:“自然。”
她似乎不再像从前那么怯懦又胆战心惊,可能是经历了刚才的破釜沉舟,这下彻底放开了自己,释放了心中的那头名为“真实”的野兽,这让她变得无所畏惧,终于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
十分钟后,当谢星野回到总经办办公室时,发现了神情自若的姜涂正埋头继续工作,从没有遮掩严实的帘缝中瞥见陆清泽也在。
他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踩着小碎步跑到姜涂身边,指节敲了敲姜涂的桌面。
姜涂起初没有搭理,却架不住谢星野的厚脸皮逗留攻势,好似她不回应,他就永远立在她面前似的。
她抬起头,没好气地:“干嘛。”
“气坏了?”
“没有。”
“那,”他努了努嘴,下巴的方向指着办公室另一头的陆清泽,“小别胜新婚,你俩咋这么冷静?无心风月,只想工作?”
姜涂忍无可忍,“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拜托,公司就我知道你俩的事,我可是最好的,别无他选的最佳树洞人选。”
“我看你是八卦永动机。”
“是又怎样。”
“我都要走了,你让我剩下这半个月平平安安度过行不行?”
“知知那是气话,也跟你低头了,你就别动不动把要离职挂嘴边了行不行?更何况,你要走,里头那位能答应?”
“他答应了啊。”
“什么?”谢星野不可置信,“他亲口说的?说他同意你离职?我不信!”
姜涂无心跟他掰扯,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