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
邺城城防部署毕，各行各业复工复产，薛靖海点能臣为郡守，又留五千人马驻守，以防远遁的杨禅和并州张家卷土重来。
此三日后，大军开拔归洛阳。
一路上春花灿烂，枝繁叶茂，早已不是来时的那般霜雪皑皑，冰结泥硬，半月不到新朝大军凯旋的身影便已浩浩荡荡地越过孟津渡，抵临京畿。
等到真的回到洛阳的那一天，恰好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
江绮英有护军属营之功，所乘车马从去时只能远远跟在大军后头做个低调的尾巴，到如今已是能紧随于薛靖海和其余几名主将之后，一道为太子携百官于城门外相迎，风风光光地接受百姓夹道拜贺。
车厢外的欢呼声鼎沸雀跃，江绮英和半夏春江坐在车里，心情也都不错，只是碍着身份和礼数，不便掀帘一望。
进了宫门，皇后也早携了阖宫众人候于中门之下，江绮英也得以从车马上下来，向她请安行拜礼。
皇后也带着宫人们恭恭敬敬地行礼参拜天子，嘴上的贺词刚说完，不等她起身，在她左首的赵宁玉便已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薛靖海面前，一手拉过不远的薛见古，一双细挑的美目饱含热泪：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还有我儿，你们父子一去这么久，独把我留在家里巴巴地等，每天只能靠捷报上的三言两语过日子，听说我儿还在战场受了伤，真真是急煞我了！”
“哎呀！阿母！”许是大庭广众之下，被母亲紧张地抓着双手，不顾旁人视听地翻来翻去，薛见古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连连嚷着躲开，“这么多人看着呢！儿没事！真没事！”
薛靖海看着他母子二人捋须笑道：“既然阿玉那么紧张老四，那下一回朕就不带他了，让他长长久久地留在你身边，做个只知裙带胭脂的娇娇儿罢。”
“这哪成！”赵宁玉听得眼睛一瞪，她的变化逗得父子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让整个后宫的女人，包括本该站在最前的皇后也都成了他们的陪衬。
皇后也还是老样子，全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笑容得体，礼数皆在，就像她身上的礼服，虽十分合乎礼制，可要若耀眼夺目，艳压群芳，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
对于赵宁玉的举动她好像早就习以为常，只在他们一家三口忙着亲昵时，她才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向几乎被挡住的江绮英，冲她笑意温和地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瘦了，但是脸色也红润了。”她这样总结道。
江绮英恰到好处地红了脸，低了头：“多谢娘娘抬举。”
皇后懂她的意思，赞许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凌霄殿已经打扫干净了，我让厨司制了许多小菜，都是你从前爱吃的，你这些日子在外头受足了苦，肯定没好好吃饭吧，等会儿回去以后就安心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然后再踏踏实实睡一觉，不必急着来请安。”
“谢娘娘体恤。”
江绮英温声谢过，手却依旧被皇后温和地握着，这种仿若母亲般温暖包容的感觉，虽然她能清醒地觉察到她话里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难言的贪恋。
她从小无父无母，在江家时也不可能真把江氏主母当成母亲看待，少小无依时，她也曾幻想过倘若她的生身父母还在，跟着他们的她又会是什么光景？
不过后来她就不想了，也许是渐渐长大了，也许是身边已经有了足以替代他们的人。
阿蕴。
江绮英心忽一跳。
冷不丁想起身后孤零零站着的薛蕴。
若是每回薛靖海凯旋，赵宁玉都要闹这一出，没她的时候，皇后必定是把关切和呵护都给了薛蕴。
而今她在这里，岂不是又平白抢了属于他的温暖？
江绮英不觉如芒刺背。
所幸皇后也不是全然忘了薛蕴，下一刻便也唤了他一声，将他招至身前：“冀州苦寒，你的旧伤可还发作？”
薛蕴上前时，江绮英一是身为后妃自觉与之保持距离，二则也是为了自己之前那些荒诞不羁的胡思乱想心虚，忙便撤到了皇后的身后。
然而一听这话，她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他有旧伤？
何时来的旧伤？
她怎么不知道？
薛蕴也故作不露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原本微不可查的停顿捕捉在眼里，方才回皇后：“臣谢娘娘关心，有娘娘给的灵药，臣的旧伤已有数年不再犯，即使身处寒域也无事，请娘娘放心。”
皇后听了点头，江绮英也不自觉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她再细细回想他之前的表现，一直与百官站在一起，不怎么说话的太子似乎是见天色不早，这便主动站出来提醒了薛靖海，后者方下旨回了宫。
江绮英如蒙特赦，在和众人一道送别了薛靖海、赵宁玉和皇后三人之后，又看着薛蕴被太子一个眼神邀走，方自行与春江和半夏一起往凌霄殿方向走。
凌霄殿内也一如皇后所言，有宫令裴砚秋坐镇，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早早就安排好了小内监在宫道口上等她，她甫一出现，便急忙奔出来向她报喜，扶她入殿。
江绮英还当怎么了，原来除了皇后的特意嘱咐外，薛靖海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额外下旨着人又把凌霄殿加急翻新了一遍，又暗暗赐下各色珠宝锦缎，使得整座凌霄殿看上去焕然一新。
尤其还有一把从西域送来的螺钿四弦琵琶，乃是前朝王宫宝库里的贡品，江绮英早就有心想要亲眼看看，没成想薛靖海大手一挥，便直接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这下她倒是真高兴了。
裴砚秋解释道：“陛下说了，这些是昭仪娘子晋封的嘉礼，这把琵琶是赞许娘子护军属营之功的。”
“连你们也知道这事儿了？”春江不由吃惊得瞪大眼睛。
裴砚秋不露声色地从她手里接过江绮英的手臂，与她慢慢提醒：“是啊，所以娘子，您应该也能明白，这功劳既能是扶您青云直上的天梯，也可能是把您推上风口浪尖的巨石。”
江绮英听得出她话里的机锋，心下纵然再得意，也绝对不能就此忘了形。
“适才我见赵夫人仍如昨日般跋扈，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和皇后之间还是一如既往吗？”
裴砚秋扶着她进到凌霄殿中坐下，与她叹道：“皇后不肯理会宫务，芙蓉殿嚣张过了头，所幸还有太子妃实在看不过眼时，会出面敲打，虽然也落不到几分好，但终归没生出大乱子。只不过我观当今大齐的朝堂，也不必前夏清明多少，太子虽有监国之名，可实际上无论行权问政，明里暗里的掣肘只多不少。”
江绮英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她姓裴，出身河东裴氏这样的名门望族，有这样的心胸和见识不足为奇。
只不过，“裴姐姐和我之前从未见过，当初若非是我走了大运做了婕妤，只怕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裴姐姐有所交集，而江氏和裴家素来没什么往来，裴姐姐不觉得和我说这些，有些交浅言深了吗？”
事实正如她所言一般，她有所怀疑和警惕，裴砚秋十分理解，换做是她，估计也会是差不多的反应。
于是她笑：“昭仪娘子不要误会，我是被家族厌弃在前朝后宫里的人，我行事仅代表我自己，和裴家没有任何关系，而我这么做都有我自己的目的，不过娘子可以放心，我可以我的性命和目的的成败起誓，我之所求绝对不会对娘子不利。而我观察娘子日久，娘子才貌心智无一不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