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夫妻
“周昀。”
舒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向他瞥去一眼。
一如既往般,那眼底全然是冷色,以及耐心耗尽的不耐。
仿佛方才二人之间那稍有缓和的气氛只是周昀的一场梦。
“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话多的人,”舒砚放下动作,“你愿意叫‘舒征’就叫‘舒征’,愿意叫‘舒义明’就叫‘舒义明’,左不过一个称呼而已,随你的心意。”
周昀一怔,凝视着舒义明脸上的表情,想要从那其中瞧出什么端倪。
一扇屏风阻隔了内室的光影,这里的光线有些暗,便显得月光更加凄冷,而那样凄冷的光偏生像是一泓清泉,在地面上流动着粼粼波光。
月光流动着,周昀的心也像水一样在流动着。
他怎么忘了,舒义明是一个多么注重边界感的人,又是一个多么喜怒无常的人。
她不喜欢被探究,不喜欢别人靠得过分近。
“那便随我心意,”周昀关上门,室内重新陷入幽静,“我睡在外间的榻上,有事可以唤我。”
舒义明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外间的榻原本是供周昀白日小憩时用的,自然没有床睡得舒坦,他一向睡眠浅,几乎整个夜晚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不知道躺了多久,屋子里有很轻很轻的声响,伴随着雨水滴淅声。
雨水落在屋檐和芭蕉叶上,潮湿的水汽从半合的窗户缝溜进来,周昀梦醒坐起,薄毯从身上滑落。
一道人影打在屏风上,舒义明站在窗前半晌,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遂轻轻侧了侧身。
隔着屏风,周昀的声音不是很清楚:“义明?是你吗。”
“是我,”舒砚应声,“周昀,又下雨了。”
周昀将毯子从身上拿下来,起身犹豫了片刻,绕过屏风,果不其然便看到了穿着中衣的是舒义明在那里专注地聆听夜雨声响。
他避开视线,站至身侧:“瑞雪兆丰年,春日多雨,今年的庄稼一定很好。”
舒砚一怔,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讶异一闪而过。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景珩长公子,原来也是关心民瘼的。”
周昀听出她话里淡淡的挖苦,却并不在意,只是忽然觉得奇怪,却又不知怪从何来。
黑暗的夜里,她一双眼睛折射着雨夜冰冷的光,那样宁静。
“你……一夜没睡吗?”
舒义明将手从窗缝里伸出手,手掌去接细细密密的雨珠。周昀看着圆润的雨珠在她的指尖化开,急促的雨带来一丝春夜的清凉。
“难道你就睡得踏实吗?”
周昀静默不语。
他们二人一个在内室,一个在外间,二人之间隔着一扇薄薄的屏风,怀揣着各自细微的心事,甚至对彼此设下心防。
这一桩婚事……
周昀陷入幽静,一切不过是意料之内罢了。
越是满身谜团,他越要靠近。
越要看清,谜团之内包裹着什么。
于是他伸出手,将舒义明轻轻拉了回来,用手掌揩去她已经湿润的手掌,想要擦去那上面的雨。
舒义明的掌心和她这个人一样冷冽。
“什么时候都可以赏雨,现在不行。”
舒义明没有抽回手,只是看着院子里的一处,几盏宫灯在雨夜里亮着幽暗的光,院子一处汇聚了所有的光源,那么明亮。
“周昀,那里是什么?”
阶柳庭花的园林内,有一处低矮的篱笆,木料的颜色还算新,里面郁郁葱葱,却种植着名贵的花草,格外茂盛,长势喜人。
周昀眸光黯了黯:“一些稀罕的花草,需要人精心照料,所以才围了起来。”
“天已经快亮了,”他放下手,自己的手变得冰凉,“义明,抓紧睡一会儿吧。”
舒砚没有应声,站在那看着周昀关上窗子,将她的视线彻底隔绝。
翌日天明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窗纸投射进来蒙蒙亮的日光,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周昀翻身动了动,身上压着一床软绵绵的厚厚的被子。
而他的薄毯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
于是他起身唤人进来,穿戴整齐推开门,今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朱甍碧瓦上,叠着一道流丽的彩虹。
“看到义明了吗?”
下人回话:“舒小君一大早就起了,现在正在前院用早膳。”
周昀又问道:“吉祥呢?”
“吉祥小郎君在清点昨日宾客们送来的贺礼,忙着计册入库,”下人规矩回话,“公子可需要小人通传?”
“不用。”周昀迈开步子,满园春色苍翠欲滴。
桃红柳绿。
行至前院前,周昀刻意绕路去库房看了一眼,吉祥和掌管府中大小事宜的刘邑司两个人正在忙碌着,看到他时,刘邑司有些惊讶,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吉祥紧随其后,道:“这些都是宾客们送来的礼,有些入库了,公子可要过目?”
周昀接过礼单,站在那看了半晌。
礼单上记的很详细,各家各户送来的东西基本一句了然。
视线徐徐扫过文字,周昀忽地停了一下,盯着其中一页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是……定山君送来的东西,这么多?”
刘邑司及时回道:“公子,定山君送来的东西都在这呢,还没来得及入库。”
她的左手边几乎被礼物摆满了,桌安上铺陈着一部分,地上的箱子里还摆着一部分,琳琅满目。
水头那样好的翡翠玉如意,一送就是一对,更遑论其他玉器与法书画作,其中亦不乏一些几近失传的孤本。
有两幅画作被单独放在了另一边,周昀视线触及,刘邑司连忙开口解释。
“禀公子,这两幅画作是舒小君叮嘱过的,说是不需要入库,叫属下们对册后送到她那去。”
说罢,谨慎地看了周昀一眼。
早上晨起路过庭院时,刘邑司不经意间听下人们议论了两句,说是景珩长公子和舒小君昨夜闹得很是不愉快,听说两个人还动手打起来了,最终以舒小君负伤告终。
一个侍女满脸惊讶,怀疑旁边的人说错了,道,怎么可能,咱们长公子怎么会动手?就算动手,又怎么打得过舒小君?
另一个侍女回道,舒小君怜香惜玉呗,估计也不舍得动手。
算了,这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该考虑的事。
刘邑司藏在假山后面看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