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发怒龙王
村长眼神复杂地望着宁不救,良久,轻叹出声:“孩子,不管你为什么要找解风涯,回去吧。过自己的日子,忘了有这么个人。”
宁不救未动,语气笃定:“您知道解风涯的下落。”
“我不知道。”村长垂下视线,声音沉闷,“我只知道就算你继续找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年头,能活着便是天大的幸事,何必执着于找一个没见过的人呢。”
宁不救:“若我非找不可呢?”
村长深深吸气,只觉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将手中拐杖一杵,肃声低喝:“你以为你找的是解风涯吗?你找的是死路!”
“恐吓”完人的村长抬眼去瞧宁不救反应,却见这女娃面色不改,依旧紧紧看着他,好似要从他身上盯出个“下落”来。
他顿觉心头堵得慌,移开眼不愿看她。宁不救却看破他的不忍,坦诚道:“我不怕死。要费力去找一个没见过的人,只能说明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值得费力气。”
村长简直拿人没辙,回头问她:“你自己不怕死,难道就不怕连累亲人吗?”
宁不救沉默了一下,“我没有亲人了。”
村长蹙着的眉凝在当场,屋内静下来,只余下拐杖蹭过地面的轻微声响。
好一会儿,他找回声音,却依旧是劝说,“可你去找,也找不到亲人的……还会把自己也赔进去。”
宁不救不在乎,“可我想知道真相。”
她恳切地看向村长,“您知道解风涯,可以同我说说吗?”
村长摇着头往后退,一再叹息:“莫问我、莫问我。我已活到这把年纪,半截入土的人,没得再造杀孽,害了人命。这事提不得,说不得,也不要有人记得。忘了它,对谁都好。”
眼瞧着宁不救开口欲求,他又指着应无赦道:“女娃,今儿你就算是让他杀了我,我也没有什么能同你讲的。听我一句劝,忘了解风涯,回家去。你要找的这个人,八成已经死了!”
宁不救皱眉,“那——”
“我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也不要去知道。”村长提前打断,阻止宁不救出声,“这世上天天都有人死,你就当那个人是寿终正寝。”
“可——”
“娃娃!”村长弯下脊背,声音沙哑,“活人得活啊……”
两人从村长家中出来,往刘三家走。
宁不救一直没说话,应无赦走在她身边,用余光打量她一路,把记忆里那点有关寻常人生活的部分找了个遍,也不知道现在应当说什么。
他知道神医想找解风涯。村长知道解风涯,但不愿意告诉她。
他不知道解风涯。
走进刘三的院子时,应无赦开口:“要不明天再去问一次村长?去陇南解毒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两日,若有需要,我也可以传信让他们过来。”
宁不救抬眼看他,扯了下嘴角,倒少了几分先前的郁气,“倒也不用挪用这么多时间来办这事。只是今天村长都言明宁死不说了,明日去找,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
“那神医怎么办?”
“别急。”宁不救去拿自己的包袱,“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已经知道线索在哪儿了,还愁问不出来吗?”
“放心吧应老板。”宁不救回头冲他一笑,“误不了你的出诊的。”
“我……”应无赦赶上接话时只来得及看见宁不救的背影,料想神医应当有事情要忙,他没跟上去,仅看向自己的马。
宁不救独自进屋,从包袱里翻出一本册子。
册子上字迹潦草,又记的密密麻麻,查阅起来有些费力。饶是宁不救对那句话的位置还有个大体印象,也花了点时间才找到。
“鬼吻之毒……洛金花可解。”
宁不救合上册子,没有去翻自己带的药材。分道扬镳时她走的太潇洒,这种冷门解药根本没在她的储备单子上。好在冷门解药的药性与特点她背的是滚瓜烂熟牢记于心,眼下倒是能去碰碰运气。
即便找不到洛金花,她也有办法找点别的药材代替一二,暂时压住鬼吻毒性,至少能把中毒之人弄醒。
想好对策,宁不救带上自己用于采药的工具,打算趁太阳落山前把这事给办了。
出门前在院子里撞上应无赦,见他也想跟着去,宁不救点头应下,顺道在路上给他讲了一下洛金花的特点。
“所以洛金花常在水边生长,傍晚开放,其根能解毒?”应无赦总结复述。
宁不救点头,玩笑道:“没想到你在学药上也颇有天分。”
应无赦的心高兴起来,想起先前宁不救说过收个会武的药童也很好。他原先见过一些药童,那些药童在药柜前找药、抓药。他觉得他学上段时日应当是能胜任的。而且他比寻常的药童还高一点,还会轻功,不用踩梯子就能拿到上层的药。
两人走得快,没多时便到了之前发现王大顺的地方,再往前走走,就抵达河边。
宁不救拦着应无赦,先检查了河水有没有毒。
应无赦见她神情严肃,“河水有问题吗?”
宁不救摇头,“暂时没看出来。鬼吻之毒比较特殊,虽容易中招但需要达到一定量才会毒发。对量的要求比较高,少量接触不会有问题。”
王大顺因何中毒的确蹊跷,但宁不救对查案没兴趣,只想赶紧找到解毒药材,然后拿这个去跟村长换线索。
“找找吧,洛金花大概这么大,重瓣花,颜色像金子。”宁不救给应无赦简单比划了一下,领着他一起找。
两人沿着河岸仔细摸索,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色逐渐昏暗。
河边起了风,卷起尘土,偶尔迷人眼睛。宁不救全然不抬头,只盯着河边的花草一株株看过去,感觉风吹得有些大时,也仅抬手稍微挡一下。
粗糙纸感擦过手心,宁不救下意识一握。一点烫意沿着握住的位置散开,她张开手,只见掌心躺着片烧了一半的纸钱。
她抬眼,风里还卷着几片相似的纸钱,似乎是从河的上游吹过来的。
应无赦赶来她身边,“有人在前面哭。”
宁不救给现在所处的位置做了个标记,然后才问应无赦哭声是打哪边传来的。
应无赦指了个方向,宁不救朝那里走。
因着内力影响,应无赦能听见的范围比寻常人要大一点,但也不会大得很离谱,那哭的人也不会离得特别远,去看看情况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