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讲故事
萧行雁“唔”了一声,却蹲下来捡起来两片碎片,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几眼。
鲁力被她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你就是想去请罪也不能拿着碎片去吧,拿这东西有啥用?”
萧行雁突然叹了一口气。
鲁力:“……?”
她叹道:“还真是白瓷,宗监作可真舍得。”
鲁力:“废话!!!宗监作原来是刑窑的能匠……”
他话音一顿:“等等,你见过白瓷?”
萧行雁收起碎片:“不巧,郑多多是我师父,偶然听说过。”
鲁力:“啊???!!!”
……
“雁娘,今日还好吗?”
萧行雁喝了一口肉汤:“一切都好。阿娘,咱们也不能一直在驿站待着,要不要出去租个房子?”
周沛萍点点头:“今日我去瞧了瞧,只是洛阳房价都太贵,便没能定下来。”
萧行雁点点头:“明日我们再去问问吴东家,刚好我也想从他们手里买点东西。”
周沛萍:“买东西?”
萧行雁“吸溜”又喝了一口汤:“嗯,今日认识了一个监作,认得我师父,我想烧点酒器送给这位先生。”
周沛萍又给她夹了块萝卜:“不是说只在少府监做帮工吗,怎么还要送礼?”
萧行雁一口把萝卜吞下去:“唔……因为这位先生认识师父,还为师父鸣不平,今天我又不小心把人惹生气了,总归要赔个礼。”
周沛萍又夹萝卜。
萧行雁:“……阿娘,你不喜欢吃萝卜就全都夹给我,不用一次一次夹。”
周沛萍有些赧然:“那给你吧……”
……
因为甄官署实在没事,第二日萧行雁干脆告了假去了吴康文落脚的地方。
“雁娘!”叶芜惊喜地瞪大双眼:“你怎么来了!”
萧行雁:“嗯……我来看吴东家手里有没有我想买的东西。”
叶芜连忙惊喜的摆手:“没有没有,咱们什么关系呀,还要你买,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送过去!”
萧行雁:“……”
她挪开目光看向叶芜身后险些把手里的牙筹掰断的吴康文:“吴东家……”
吴康文走上前来,一巴掌拍在叶芜头上:“臭小子!”
他尤不解气:“从明天起,你自个儿出去挣钱去!”
叶芜双眼幽怨地挪开了。
吴康文把头扭了回来:“你想要什么?”
萧行雁:“陶土、石泥、高岭土,以及青瓷、白瓷的釉料材料可以吗?”
吴康文动作一顿:“嚯,这么大手笔?这是要做什么?”
萧行雁:“唔,做两套酒器。”
牙筹在手心落下:“这些东西可不好弄,你打算出多少钱?”
萧行雁沉思片刻:“我手上只存了十两银子,刨除去我们母女俩的花销,最多给你三两。但……”
吴康文轻笑一声:“还不够,或者说,三两银子可不够我再去浮梁专门跑一趟,你还准备了什么?”
萧行雁从怀里逃出来一块木令:“叶家的一个条件?”
吴康文动作一顿,随即轻笑出声:“有意思。”
……
鲁力凑到萧行雁身边:“哎,你昨天去哪儿了?”
萧行雁拿了块木板子,用烧黑的柴火棍在上面画着什么。
她回道:“我刚到神都,还没落脚的地方,昨日自然是同我娘一同去外面找,看有没有租房子的地儿,总不能一直住在驿站吧。”
鲁力愣了愣:“啊?但工匠不都是分配房子吗?”
萧行雁动作一顿:“分配?”
鲁力点点头,一脸淳朴:“对啊,咱们这些官匠住的地方都在少府监附近,有家眷的则会另外单独安排院子,官匠手艺越厉害的,条件就越好。役匠就惨一点,一般都是临时搭房子。”
萧行雁沉默片刻:“没人和我说。”
鲁力愣了愣:“姓郑的那个杀千刀的!”
眼看鲁力撸袖子就要去找人理论,萧行雁拦住他:“鲁郎君,算了吧,没必要。”她这边没安排也不知道是少府监有人从中作梗还是圣人的吩咐,闹大了之后事情不但解决不了,对她未来也没好处。
鲁力“啧”了一声:“你们这些小娘子就是好欺负。”
萧行雁撇撇嘴:“不是任他欺负,只是我家情况特殊,我们母女二人住在一群男人中间总归不方便。”
鲁力愣了愣:“母女二人,你阿爹呢?”
萧行雁:“……去世了。”
果不其然,鲁力露出了自责了表情。
萧行雁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不想说的原因,虽说她和如今名义上的父亲基本上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感情,但众人不知此事,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会沉浸在丧父之痛中。
萧行雁放下木板,看向鲁力:“鲁郎君,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鲁力脸上的自责和愧疚,这才减少了些:“那就好,你……你节哀顺变。”
萧行雁拿起木板,又开始在板子上画来画去。
鲁力则是在一旁抓耳挠腮,片刻后,他蹲下来看向萧行雁:“我跟你说我开心的事。”
萧行雁抬起头,略有些疑惑:“什么事?”
鲁力低声道:“昨日的时候你告假,刚巧少府监有位大人来看,见你不在这里很是震惊,把郑益善训了好一顿!他回来的时候脸上五彩缤纷的,比咱烧的彩头还花里胡哨呢!阴的不行,感觉到时候混到明器里不一定能被发现。”
萧行雁:“……?”
鲁力见萧行雁没什么表情,声音微弱下来:“不好笑吗?”
萧行雁:“……不好笑。”甚至心中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那预感就成真了。
一道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比人先出现的是他的声音:“萧行雁!!!你个死丫头片子,给我滚出来!”
萧行雁木着一张脸,唯有眼神略带些幽怨地看向愣在原地的鲁力:“鲁郎君……回家后多吃点鱼头。”以形补形。
她将木板倒扣在桌子上,起身走了出去,神色不卑不亢:“郑监作,有何贵干?”
郑益善鼻孔里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昨日为什么告假?”
萧行雁似是不解:“咱们这里不准告假吗?”
郑益善一噎,随即又大声吼道:“不是说让你跟着我,看着我怎么做,学着点儿吗?才来第二天就偷奸耍滑,你趁早回家去吧。”
萧行雁眼中的疑惑,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可是……郑监作,我第一天来时跟着你学,只看到你在和其他郎君说些闲话,我要学着你这么做吗?”
“扑哧——”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憋不住笑的声音。
郑益善更火大了,抬起手就要落下来。
但萧行雁早就不是三年前病得走不动道儿瘦弱小姑娘了。
她一个侧身躲开郑益善的巴掌,疑惑道:“我记得《唐律》中似乎说过不得殴打平民,轻则笞四十,重则杖八十……郑监作刚刚是无意的还是……”
郑益善火气更大了。
但偏偏萧行雁说的有理有据,他半点反驳不了,最后也只能抖着手指着萧行雁的鼻子:“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在这里呆多长时间!”
说罢,他一甩袖便大步朝外走去。
“哇……”
萧行雁回头看去,只见鲁力站在门内,扒着门边双眼放光的看着萧行雁。
萧行雁:“……”
她转身朝里走去:“好了,别看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众人这才遗憾散开。
鲁力跟在萧行雁身后:“你还读过书啊?”
萧行雁点点头:“对,闲暇时读些,书中多得是道理,看了总不会吃亏。”
……
“她当真是这么说?”
下首的人点点头:“属下亲耳所闻,不曾有半句虚假之言。”
武曌轻笑一声:“一个罪臣之女,当初沦落到去替人做十文一天的帮工,竟也能沉得下心来去读书?书可不便宜吧,她的书是从哪来的?”
下首的人低垂着眉眼:“属下当初离开浮梁县时留下了一箱……”
武曌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着扶手。
下首之人的心跳也随着对方的节奏有些急促起来。
“我记得你与萧兴安是故交?”
下首之人摸不清如今这位圣人的心思,如今大气不敢喘一声:“是。”
武曌指尖动作一顿,他心跳也跟着停顿了片刻。
“既如此,你便好好在甄官署做下去,去吧。”
他的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不由得叩首道:“谢圣人恩典!”
武曌似乎失了兴趣,摆了摆手:“去吧。”
男人缓缓退出了明堂。
待到他离开后,武曌身后的屏风走出来一个锦绣华裳的妇人:“母后,为何不直接把人提上来,作为一个女子能有这番见地,不知比那些男子好上多少!”
武曌表情没什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