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父亲的援手

八月的热浪如无形的潮水般涌进"时光甜点屋"的厨房，将面粉的粉尘凝固在燥热的空气中。西奥多站在厨房中央，手中紧握着那份刚刚送达的订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汗水沿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滑落。

"两百份？"汤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中的搅拌碗差点滑落，幸而他及时接住，但碗中的蛋清已经洒出少许，"博览会委员会这是要我们的命吗？上周才说好一百五十份，现在又增加？他们以为我们是什么，魔法师吗？"

阿尔菲快速翻动着账本，眼镜片上反射着焦虑的光芒，他的手指因连续计算而微微发抖："这比上周增加了整整五十份。而且他们要求新增三种品类：杏仁饼干、柠檬挞，还有..."他停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念出，"覆盆子慕斯蛋糕？这种天气下运送慕斯蛋糕根本不可能！现在室外温度已经超过三十度了！"

西奥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慕斯蛋糕需要全程冷藏运输，我们连个像样的冰盒都没有。更别说杏仁饼干的原料成本..."

"杏仁的价格上周涨了百分之二十，"阿尔菲立即接话，手指在账本上快速划过，"如果全部使用优质杏仁，这批订单的利润将所剩无几。而且柠檬挞需要新鲜的柠檬凝乳，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冰箱空间来储存。更糟糕的是，霍布斯商行说他们的柠檬供应也出现了问题。"

汤姆绝望地看着已经满负荷运转的烤箱："我们连现有的订单都快要赶不完了，现在又要增加新品种？西奥多先生，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莉莉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画着一个被各种点心盒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小人，小人的脸上滴下大颗的汗珠。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亚瑟?米勒站在厨房门口，深色西装一丝不苟，但领带已经松开。他敏锐的目光扫过厨房里堆积如山的原料、汤姆汗湿的额头、阿尔菲紧锁的眉头，最后落在西奥多疲惫的脸上。

"我听说，"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在燥热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博览会给了你们新的挑战。"

西奥多勉强站直身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疲惫："父亲，我们只是需要重新规划..."

亚瑟直接走到操作台前，拿起订单快速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慕斯蛋糕？在八月的伦敦？"他轻哼一声，"看来委员会的那些先生们对食品保存一窍不通。他们以为这是在冬天吗？"

他转向阿尔菲，伸出手："给我看成本明细。"

阿尔菲犹豫地递过账本，小声解释道："我们正在核算新增的成本..."

亚瑟快速翻阅着，修长的手指在几个数字上敲击："杏仁价格虚高。你们被供应商欺骗了。这个价格明显是针对零售客户的批发价。"

汤姆忍不住插嘴："可是霍布斯商行说这是市场价..."

"霍布斯是个好商人，但不是最好的供应商。"亚瑟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个价格是针对零售客户的批发价，而你们现在已经是博览会的正式供应商了，应该享受大宗采购的折扣。"他转向西奥多，目光如炬，"告诉我，除了产能和原料，你们还面临什么问题？"

西奥多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都被热空气填满："运输。慕斯蛋糕需要全程冷藏，而我们从这里到海德公园至少需要四十分钟。还有新点心的开发时间，汤姆还没有掌握慕斯蛋糕的技巧..."

"而且我们的烤箱已经满负荷运转了，"阿尔菲补充道，擦了擦额头的汗，"如果要增加新品种，就必须减少其他点心的产量。但是博览会的订单要求我们保持原有的品类不变。"

亚瑟沉默片刻，那双惯常冷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断。然后他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脱下西装外套，仔细地挂在门后的衣钩上，然后开始卷起衬衫袖子。

"阿尔菲，拿纸笔来。"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西奥多从未听过的紧迫感，"汤姆，你继续准备基础点心，不要让现有订单受到影响。西奥多，跟我来书房，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在书房里，亚瑟打开他的桃花心木书桌，取出一本厚重的皮革封面通讯录，书页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

"首先，原料问题。"他快速翻阅着，手指在密密麻麻的联系方式间游走，"我在印度事务部有个老朋友，罗德里克爵士，他们直接从西班牙进口杏仁。价格只有市面的一半，而且品质更好。"

西奥多惊讶地看着父亲："但是这样的渠道通常不対小商家开放..."

"现在它开放了。"亚瑟已经开始写信，笔尖在纸上飞舞，"我会以贸易委员会的名义为你担保。其次，运输问题。贸易委员会最近在测试一种新型保温箱，用于药品运输，我可以借两个给你们试用。"

更让西奥多惊讶的是，亚瑟对甜点制作展现出了惊人的了解。

"慕斯蛋糕的关键在于温度控制。"他边说边在纸上画着详细的示意图，"你们需要在模具外包裹冰袋，用锡纸隔热。运输途中要避免阳光直射，最好选择清晨送货。"

西奥多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从未见您进过厨房..."

亚瑟的笔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你祖父曾经是约克郡最好的甜点师，我小时候每天都在厨房帮忙，直到去寄宿学校。"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西奥多捕捉到了一丝罕见的温情。

"可是您从未说过..."西奥多感到一阵心痛，"您总是反对我从事这个行业。"

"因为那不是'体面'的职业选择。"亚瑟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但现在我看到，我可能错了。你在创造价值，而不仅仅是在维持体面。"

接下来的发展更令人吃惊。亚瑟不仅提供了专业建议，还亲自参与了生产流程的改造。

"这台烤箱的散热有问题。"他指着新安装的商用烤箱，手指轻轻触摸烤箱外壳感受温度，"热力分布不均，导致边缘的司康总是过焦。这会严重影响成品率。"

老约翰逊正好来送货，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插嘴："您说得对，先生。但我已经尽力调整了，这是老型号的固有缺陷。"

亚瑟仔细观察着烤箱结构，甚至蹲下身检查内部的发热管排列："需要加装一个导流板。铝制的最好，散热快。"他转向西奥多，眼神专注，"我在工程部认识一个人，他可以帮我们定制。今晚就能送来。"

傍晚时分，第一批西班牙杏仁准时送达。随货而来的还有亚瑟在印度事务部的朋友罗德里克爵士，这位白发苍苍的绅士穿着考究的亚麻西装，一下马车就热情地拥抱了亚瑟。

"亚瑟！"罗德里克爵士用力拍着老友的肩膀，"听说你要重操旧业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做的司康比你父亲的还要出色！"

亚瑟难得地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是为我儿子。西奥多，这位是罗德里克爵士，他负责大英帝国一半的香料贸易。"

罗德里克爵士仔细检查着送来的杏仁，专业地捏起几颗在手中观察："最好的瓦伦西亚品种，今年的新货。你们要做马卡龙吗？"

"是杏仁饼干，"西奥多说，"博览会的订单要求我们增加新品种。"

"愚蠢的要求，"罗德里克爵士哼了一声，"八月份做杏仁饼干？温度稍微控制不好就会出油，你们需要特别的保存方法。"他转向亚瑟，"记得你父亲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