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隆冬
景阳十年,隆冬,十年难遇的寒冷席卷整个大梁。
皇宫内,未满十五岁的景阳帝端坐于书案之后,身边的太监不停劝慰,“皇上,夜已深,您早点歇息吧,明个儿还要早朝呢。”
殿内烧的银丝碳冒着火星,源源不断为空旷的大殿传输热量,饶是如此,太监还是冻得手指冰凉,忍不住看了眼还在伏案的景阳帝。
今年隆冬,不知要冻死多少人,景阳帝以身作则,减少宫中损耗用以救济灾民,本来能将大殿内烧的暖呼呼的银丝碳如今也只能勉强维持些热气。
景阳帝对太监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抬头望向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将皇宫都裹上银白,已是深夜,但向外望去,明晃晃的白雪映得仿佛还是白天。
“这般冷的天,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前段时间的救济也不知到没到百姓手里。”景阳帝还不满十五岁,但皇帝已经当了十年,五岁被立为皇帝,从此以后就成了章太后和章国舅手中的提线木偶,别说触碰朝政,就连书他们都不让他读多少,要不是当时的太傅眼看着实在不像话,以死逼迫,恐怕他这个皇帝连字都认不全。
只是可惜了太傅,没过多久,就被章国舅找个由头处斩,那也是个冬天,他裹着厚厚的狐裘,登临于望月阁之上,远远的看着太傅被处刑的地方发誓,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一定要重振大梁!
他也确实在一年多前拿回了朝政,还将章太后与章国舅软禁,可处理朝政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外,三路反王虎视眈眈,随时会攻入皇城之内,届时他这个皇帝也就成了笑话。在内,他下发的诏令经过层层传递,到了底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同此次赈灾,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经过层层剥削,真正到百姓手中的恐怕十不存一。
他是天子,可面对这些事,明明气得恨不得将这些阳奉阴违的狗奴才全都拉出去砍了,可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没办法,杀了一波,还有一波,贪墨之人杀不尽,他也只能面上安抚,希望他们还有点良心,至少给百姓留下些救命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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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贪老子的钱,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满气得口不择言,直接一记窝心脚将人飞踢出去老远,剩下的人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只有赵劲梅上前担心的问,“寨主,您脚没事吧,可别踢坏了,这种小事哪用得着您动手。”
她这么一说,赵满动了动脚踝,确认没事,然后看向被赵勇和吴尚扭着胳膊送上来的人,又是气不打一出来。
面上带着愠怒,眼神闪过一丝冷意,话语却无比平静,“说说,谁给你的胆子,敢贪下赈灾的银子?”
今年寒冬初至,赵满早早察觉不对劲,黑风寨上的人她早就安排妥当,占领壬九县之后,庞大的人群着实给她除了难题,就算黑风寨加班加点的烧炭,也供应不起这么多人冬日的用碳,好在从廖博辛那里拿了一笔银子,倒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黑风寨的人手不够,她便抽调了几个县衙内原本的官吏,原本想他们也是做惯了这些事,上手能快些,可没想到在她三令五申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胆敢对赈灾银子动手,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是打量着她一个土匪窝出来的土匪看不懂账本,想忽悠她?
那他可真是踢上铁板了!
被一脚踢飞出去的小吏原本是县令那套班子成员中的一个,之前跟着廖博辛时就是廖博辛捞大头,他捞小头,后来王傲掌管壬九县,他又凭着几分谄媚的功夫没少捞好处,王傲吃肉,他在后面喝汤。
之前赵满杀了王傲那群班底时,倒是没把他这个县衙的老人给查出来。
这人也是记吃不记打,王傲死的那样惨,他竟然还敢伸手。
吴尚在老家活不下去也是因为受当地一个小吏欺压,这才当了流民,如今遇到这种情况,气得脸红脖子粗,和赵勇一起扭着人跪到赵满跟前还不忘悄悄下死手。
跪倒的人叫田宏,疼得浑身冒冷汗也不敢喊一声,他当日是亲眼见着王傲被腰斩的,死的时候上半身不停扭动,瞪着一双快要凸出的眼睛,他躲在人群里,看见那双眼睛,吓得回家做了好几天噩梦。
可噩梦做完,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他也有过提心吊胆,生怕被突然闯入的黑风寨土匪给提出去杀了,但安安生生过了一个月,什么事也没有,他还被安排赈灾,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这才动了心思。
此刻是悔得肠子也青了。
“大人,大人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大人。”
他痛哭流涕的求饶,赵满缓缓蹲下来,刀子拍拍他的脸,眼神冷得像淬了寒冰,“你一个人做不了这些,说,同伙还有谁,全招出来,或许我能饶你一命。”
田宏怕死,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吐露出来一堆名字,生怕说晚了自己的小命不保。
赵满越听脸越黑,“赵勇,带人把这些人抓起来,给我仔细的查!”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贪污,真是活腻了!
赵勇领命而去,田宏见状小心翼翼道,“大人我都说出来了,是不是能饶小的一命?”
见赵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田宏越发惶恐,走投无路之际,一眼看见抱着一筐碳缩在墙角,当自己不存在的廖博辛,“廖大人,您救救我,好歹我也曾是您手底下的人啊!”
廖博辛如今在县衙里是个不尴不尬的存在,之前赵满本想把他送到黑风寨,让他吃点苦头,但他献上那么多粮食,也不好再把人扔黑风寨里,于是暂时将他留下来干些杂活。
廖博辛这一个月累的肚子都小一圈,但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分珍惜,他是知道每次赵满每次看向他眼神中总有一种我怎么还没有找到借口杀了他的可惜的,如今好不容易她不轻易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了,没想到自己只是来送碳,就被攀扯上了。
吓得立马滑跪在地,“大人,我可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一点都没有,大人您明察秋毫啊大人。”
他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生怕沾上自己一点。
赵满嫌弃的后退两步,生怕他碰到自己,“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别在这碍事。”
廖博辛以不合常理的速度迅速起身,抱起碳筐就跑,生怕被撵上。
“把他拖下去,查清楚后按规矩处理。”赵满看着彻底没了希望的田宏,冷冷道。
几天后,这一场从南到北,几乎覆盖全国的雪还在下,但壬九县的状况却比往年好上许多。
本来以今年的寒冷程度,壬九县怕是要死三成以上的人,但这个冬天,家家户户都有了希望。
家住桐花巷的李婆婆接过儿子冒着风雪带回的碳,满是欣喜,又心疼儿子大老远跑一趟,“怎的这时候回来了?那位大人那怎么样,不是说这段时间要抓紧时间制碳吗?”
李婆婆说起那位大人的时候有些左顾右盼,哪怕知道家里除了自家没别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