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钟表
利物浦港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海雾,为浑浊的空气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海燕号"蒸汽船的船长室内,凌清沅将那块沉甸甸的黄铜怀表轻轻放在铺展开的航海图上,表壳上细微的划痕在煤油灯下若隐若现,仿佛每一道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理查德·哈格雷夫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杯放在海图旁不会被溅到的地方。
这位为菲茨罗伊家族打理船运业务多年的经理,眼角的皱纹似乎比几天前又深了些。
"海关的人还在轮番盘问阿尔杰农先生,"他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紧闭的舱门,"但他一口咬定对‘压舱石’内的东西毫不知情,只说那是船长负责的寻常货品,至于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先生……"
哈格雷夫摇了摇头,"像是人间蒸发了,码头上没人看见他离开,但就是不见了踪影。"
他的手指点向怀表掀开的表盖内侧,"这种刻痕方式,我年轻时跑勒阿弗尔航线时见过,有些老船长不用航海日志,就用这种暗号记录一些……不便明言的航道或者接头点。"
凌清沅拿起放大镜,俯身仔细审视那串娟秀却有力的字符:L12.5-H5.3-RF。
墨水的色泽尚新,刻痕边缘锐利,没有氧化磨损的痕迹,显然是近期才刻上去的,她取过旁边一卷更详细的英吉利海峡海图,纤细的指尖沿着利物浦到勒阿弗尔的主要航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个不那么起眼的港口标注上——"圣马洛"。
[地图—利物浦海关拘留所]阿尔杰农嗓音沙哑地咆哮:...我要求见我的律师!这是诽谤!菲茨罗伊家族绝不会参与这种勾当!你们这是栽赃!
[地图—港务局档案室]档案员嘀咕:...奇怪了,‘海妖号’...三年前的登记记录显示,它的注册地突然从利物浦改到了圣马洛...
[地图—勒阿弗尔港区酒馆]水手哼唱着古老的船歌:...当潮水涨落,月亮亲吻海湾,圣马洛的岩石嘴巴才会吐出秘密...
"这些数字不是简单的经纬度,"凌清沅若有所思,拿起一支细尖钢笔,在圣马洛港附近的海湾处轻轻画了一个小圈,"这是潮汐坐标,L很可能代表低潮位12.5英尺,H代表高潮位5.3英尺——根据潮汐表,这种特定的水位落差,只在圣马洛附近的‘月亮湾’区域才会出现。"
哈格雷夫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月亮湾!那片海域暗礁密布,官方航道早已废弃,但传说那些错综复杂的岩洞一直是……"
他顿了顿,"一直是私掠船和走私贩子喜欢利用的地方!可这‘RF’又是什么意思?"
凌清沅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被怀表链子上挂着的一个极其精巧的微型指南针吸引了。
那指针并非静止,而是在微微颤动着,最终稳定地指向罗盘刻度盘边缘雕刻的"玫瑰"图案中,一片指向东北偏北方向的花瓣。
"玫瑰线,"她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巴黎子午线的旧称,在法国人的语境里,RF……很可能是 République Fran?aise(法兰西共和国)的缩写。"
就在她试图将潮汐坐标、玫瑰线与RF的含义串联起来时,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艾米丽推门而入,脸上血色褪尽,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电报。
"阁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伦敦来的急电!阿尔杰农·菲茨罗伊先生在拘留所内……中毒昏迷,情况危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强烈建议您立即返回伦敦!"
[地图—利物浦火车站广场]报童:...号外!号外!菲茨罗伊家族卷入跨国走私丑闻!继承人鋃鐺入獄!
凌清沅指尖用力,电报纸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灭口行动如此迅速而狠辣,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这无疑表明对手的触角已经深入了司法拘留系统内部。
她迅速铺开一方柔软的白色丝绸手帕,用随身携带的速记铅笔将怀表上的密码字符,清晰地誊写下来,然后将原物郑重地交给哈格雷夫。
"这块表本身可能还有我们未发现的秘密,妥善保管,立刻安排可靠的人手,盯紧所有近期开往圣马洛,尤其是可能在月亮湾附近有异常活动的船只,我必须立刻动身回伦敦。"
三小时后,一列开往伦敦的专列呼啸着驶出利物浦石灰街车站。
凌清沅坐在宽敞的一等包厢里,窗外英格兰西北部的田园风光飞速掠过,她再次摊开那块丝绸手帕,L12.5-H5.3-RF 这几个字符在眼前晃动。列车有节奏的摇晃声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些符号。
突然,她注意到"RF"这两个字母的笔迹,与前面的数字和"L"、"H"相比,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笔画连接处似乎有那么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墨点粘连,像是书写者在刻写这两个字母时,心情有所波动,或者使用的工具略有不同。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硬皮袖珍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开始凭借记忆和推算,仔细绘制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