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鬼新郎
桌上的菜几乎没动几口,萃家的人没心思吃,楚为溪又不食鱼肉,程千月吃了几口果腹,便没了继续下口的兴致,搁下了筷子。
她悄悄摸上楚为溪搁在膝盖上的手,翻过手背,手掌朝上,指尖端凝了一丝灵力,在他手掌上三两下快速写了一个字,随后若无其事地挺直身子。
楚为溪饮尽杯中酒,垂眸一看,手掌间蓦然出现了一个发着光的“走”字。
他抬眸瞟了眼周围,对着程千月点点头。
走吗?
走。
两人无声的对话。
桌上的人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没有发觉早已离开的两人。
*
“不行!新娘子太可怜了,我要去看她,如果她不愿,我便带她走!”程千月脚步一转,原地返回去了后花园。
楚为溪在身后跟着她,闻言问道:“她走了,那她的家人怎么办?”
“家人……”程千月放缓了脚步。
对啊,新娘子还有家人。
自己要是带着新娘子走了,岂不是把她的家人置于水深火热之间吗?
程千月沉默了。
楚为溪叹了口气,走到她身旁,道:“走吧,去看看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
后花园的路上不知被谁撒了些碎石子,踩上去隐隐有些硌脚。程千月边走边踢石子,把石子踢得老远,也把自己的鞋子弄脏了。
她毫不在意,皱着眉走完了这一路,停在屋门前。
她转头看楚为溪,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程千月这才放心的抬手敲门。
“咚、咚、咚——”
屋内无人回应。
程千月又用力敲了几下,老旧的门框微微晃动,强烈的震动声终于吵到了屋内床上的新娘子。
“推门进入即可。”
屋内响起了一阵轻柔的声音。
“吱哇”一声,如她所愿的门被推开,新娘子只轻微偏头,头顶上的喜帕坠着的一圈小铃铛铃铃作响,格外刺耳。
她只一动,便又正过头。
屋内的陈设简陋,连一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站在正中央,上面摆着格格不入的玉制茶盏。
程千月大致扫了一眼,锁定新娘子的位置大步走了过去,楚为溪规矩的站在门口,欲在外守门。
新娘子见这架势,吓得愣在原地,身子忍不住的抖动,喜帕遮住她的双眼,她不知来人是男是女,以为是来送她上路的人,亦是鬼。
程千月明知她害怕,却还是继续往前走,直逼新娘子身边。床榻对面有两把落了灰的木椅,程千月用手擦了两下,坐了上去。
新娘子露在外面的手不由得抓紧,她道:“你…你来做什么?”
程千月不与她废话,直问道:“姑娘叫何名字?”
“萃…萃荷。”萃荷小心道。
“若我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愿意跟我走吗?”
话落,不仅萃荷一愣,连着门口的楚为溪也看了过来。
萃荷点点头:“愿意,但……我不能跟你走。”
“那你就要在这个地方,结束自己的一生吗?”
“我没得选。”萃荷道:“方才送我回来的人说,他会过来接我,我就算走了,也逃不掉的。”
萃荷所说的“他”,是死去的新郎官吧。
程千月问:“你的两名侍女呢?”
萃荷掀开了厚重的喜帕,望向程千月:“陪嫁的婢子是要跟着主子共生死的,我不忍她们和我一块死,便放她们回萃……我家了。”
“你……”程千月抬眸看见她的样貌,心底明显一晃,眼前也模糊了一瞬。
她到底是谁?
这样貌……这不是池央吗?
她猛地看向楚为溪,眼里的震惊似要溢出来,楚为溪见其不对劲,连忙走了过去。
萃荷看见有陌生男子走来,忙遮住脸,再掀开时,已经成了另一个人的样貌。
楚为溪的脚步一顿,又反了回去,直接出了屋子。
程千月望着面前的脸,说了声“打扰了”,走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怎么了?”
“是……是师姐。”程千月的心砰砰直跳,断断续续道:“我方才看见她的脸,是师姐的样貌。”
楚为溪皱眉道:“会不会看错了,池央不可能在这。”
“不会的,就一瞬间,她的脸又变了。”程千月担忧的望着楚为溪:“师姐是不是出事了?你说新郎官是不是孟呈钟?”
“不好说。”
楚为溪思索片刻:“夜晚时,我们再观察观察。”
*
听镇上的人说,这场婚事是镇上难得的喜事,崔家做东,全镇的人都来捧场,宴席大摆两日。
第一日庆的是两位新人拜堂成亲,第二日庆的是新郎官将新娘子带走,行周公之礼。
程千月身为贵客,自然不能缺席,崔家之主便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住处。
因为程千月随银子随得多,而楚为溪又是跟着她的人,崔家主聪明的很,只给两人安排了“一间”屋子。
家丁们说两人喜爱在后花园闲逛,所以两人的住处离后花园与萃荷的住处不远,出了门就能看见萃荷的住处,正巧方便了两人行事。
夜幕降临,屋外只点了几盏灯笼照路。
程千月将门拉开两指宽的缝,悄悄地往外看,屋外死一般的沉寂。
她定睛一看,萃荷屋内亮着红色的蜡烛,那颜色衬得屋内就像着火了一样。
她又悄悄拉上门,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新郎官还来吗,不会是萃荷诓骗我们的吧?骗我们有何好处?”
楚为溪道:“再等等吧。”
她昏昏欲睡又等了一会,屋外终于有了声响,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到窗子边,轻掀开一条缝看去。
这窗子本来是封死的,从里面用木条订上的,程千月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拆了。
外面没有两人等待的新郎官,倒是等来了白日萃荷下轿时,在一旁说祝福语的媒婆,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子,好像是……
程千月眯着眼睛看不清,模模糊糊间总觉得那两位婢子眼熟。
“是萃荷身边的陪嫁婢子。”楚为溪一语道破真言。
“是吗?”程千月疑惑道:“她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话落,萃荷的屋内便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凄惨的哭声打破了这一黑暗与宁静。
是萃荷的声音!
程千月忍住冲动,继续侧耳倾听情况。
惨叫声只维持了一声,就被压了下去,萃荷的窗子被人拉上了帘子,没有落窗,以至于里面的人影晃动在红光的映衬下格外清晰。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急匆匆地灭了蜡烛,拉开房门跑了出去,手上似是提着一桶水,边跑边往地上撒,手上也沾了些。
屋子漆黑一片,房门被人在外面挂了绳子,大敞着,风一阵一阵地吹来,能清楚听见房门撞击墙壁的声音。
没等外面恢复平静,程千月就看见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