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回 夤夜孤影别梁山
三日之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扈三娘表面依旧如常,巡视营防,处理军务,甚至亲自指点骑射,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丝毫端倪。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根弦已然绷紧到了极致,每一次聚将鼓响,每一次宋江传唤,都让她心惊肉跳,唯恐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她利用这三日,不动声色地做着最后的准备。以“清点东平府缴获,需送回山寨入库”为由,将部分不易携带的金银细软打包,混杂在送往梁山的辎重车队中,实则暗中吩咐扈成,在途经预定路线时,将这批财物隐匿于后山一处只有他们几人知晓的隐秘山洞。她又以“犒赏有功将士,抚恤伤亡”为名,支取了一批现银,分发给麾下心腹,既是安顿,也是酬谢他们往日忠心。
这些动作皆在职权范围内,做得滴水不漏,并未引起旁人怀疑。唯有扈成与陈教头等寥寥数人,隐约察觉到三娘子平静外表下暗藏的决绝,但他们选择沉默,并暗中协助。
第三日,夜幕终于如期降临。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浓云蔽空,星子隐匿,正是潜行匿迹的绝佳时机。梁山本寨灯火阑珊,巡夜的喽啰脚步声在远处规律地响起,更衬得扈三娘所处偏营一片死寂。
子时将近。
扈三娘褪下了那身华丽而沉重的“玄莲”甲,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墨色夜行衣,将长发紧紧束起,以黑布包覆。日月双刀贴身而藏,那枚狼首令牌与已然空了的西域玉壶,被她小心地塞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她最后环顾了一眼这间居住日久的房间,目光掠过冰冷的铠甲,掠过桌案上未曾读完的兵书,没有半分留恋。
推开后窗,一股带着水汽的凉风涌入。她如同灵巧的夜枭,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身形融入浓重的黑暗里,沿着早已勘察好的、避开主要哨岗的隐秘路径,向后山那处废弃的樵夫木屋疾行。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每一次远处火把的光影晃动,都让她心脏骤停。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能感受到掌心因紧握刀柄而渗出的冷汗。这条路,比她以往任何一场冲锋陷阵都要凶险。
终于,那处破败的木屋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不知名的虫豸在草间低鸣。
她屏住呼吸,贴近木屋,按照约定的暗号,在门板上极轻地叩击了三长两短。
木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浅褐色眸子,在门后闪现。
是答里孛。
她同样一身黑色劲装,未戴任何饰物,长发束在脑后,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侧身,让扈三娘闪入屋内,随即轻轻合上门扉。
木屋内没有点火,只有微弱的天光从破败的窗棂缝隙渗入,勉强勾勒出对方的轮廓。
“跟我走,路线已安排妥当。”答里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她没有询问扈三娘是否后悔,也没有任何寒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扈三娘点了点头,同样没有言语。此刻,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是累赘。
答里孛转身,引领着扈三娘从木屋的另一侧缺口钻出,没入屋后更加茂密阴暗的山林。她对这片地形似乎极为熟悉,脚步轻盈而迅捷,如同林间灵狐,总能精准地避开荆棘与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
两人一前一后,在漆黑的山林中沉默疾行。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脚下偶尔踩碎落叶的微响,打破这死寂。扈三娘能感觉到答里孛身上传来的、一种混合着青草、冷冽香料与淡淡汗意的气息,这气息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片极其茂密的灌木丛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隐蔽的山涧出现在眼前,涧水潺潺,水汽氤氲。涧边拴着两匹神骏的契丹马,马鞍辔头一应俱全,马背上还驮着两个不小的行囊。
“上马。”答里孛简短下令,自己率先利落地翻身上了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扈三娘也不犹豫,飞身跃上另一匹枣红马。马匹训练有素,并未发出嘶鸣。
答里孛一抖缰绳,黑马如同离弦之箭,沿着山涧边缘一条几不可辨的小径,向上游方向奔去。扈三娘策马紧随其后。
两骑快马,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在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