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病数年
刻薄的声音回荡。
面对褚南峤的咄咄逼人,贺绍卿故意装出听不懂的模样,将责任尽数抛回:“南殊原本服了药准备休息,被事情惊扰,才急着下来。”
“是这样吗?”南峤偏头询问。
南殊摇头,斜眼朝贺绍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还帮他洗了头和脸,谈何休息?”她一贯讽刺。
而贺绍卿头上的水迹未干,发丝粘成几缕立在头顶,实在无从抵赖。
他不甘示弱,扣住南殊的腕将她拉得踉跄,一路退到自己身后。
褚南峤想扶,却被贺绍卿拦在面前,冷硬发问:“要是我今天就不放她走呢?”
“诶呦......”褚南峤倒吸口气,神色紧绷道,“这可就难办了。”垂头四下张望起来。
“难办?”贺绍卿不解地眯了眯眼。
褚南峤不急不缓:“我看看你这屋里有什么能用的,我打个铺盖卷儿,在你大门口睡。”推了把手边的沙发,让出下面的一块小毯。
这种无赖行为,任何人听了都是措不及防,贺绍卿也不例外。半天才憋出一句:“褚南峤,你就这么丢褚家的脸?”
这话算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脸面,现在是褚南峤最不在乎的东西。他昨天刚把阮清月娶进家门,跟这相比,睡门口丢的脸简直不值一提。
“那没办法。”南峤耸了耸肩,作势弯腰去扯那块地毯,“我姐姐病了,我得陪着。”
这人他丢得起,贺绍卿可丢不起。
当下不是在沦陷区,贺绍卿无法为所欲为。褚南峤睡在他大门口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那就等同于坐实了他软禁南殊的行为。这些年他苦心经营起的威信与名声,也将因为他为难女人而毁于一旦。
纵使气得嘴唇发紫,还不忘威胁:“你别忘了,是谁救了他们母子,救了你们褚家。”
褚南峤动作一顿,眼神逐渐收紧。缓慢直起身子把怀里的昭熠往上一抱,刚要回怼,却被南殊抢先一步。
她抬起左手怼到贺绍卿面前,狠狠晃了两下,让钻石的光芒刺进他的视线:“不都答应嫁给你了?贺先生是有多不自信,才要拘着自己的未婚妻在身边?”
昭熠出生足足一年之久,贺绍卿从未准许南殊离开贺家。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想拴她在眼皮底下,防止褚南殊重回故地,怀念旧人。
这点念头被她当众拆穿,贺绍卿怒不可遏,攥住她的四指就要将人强行扣回屋里。
动作却在对上褚南殊轻蔑的眼神时僵在半空,上下不得。
他此刻眼底的猩红,滚烫的气息,暴戾的行径,无一不在诉说着自卑与怨毒。若在此刻强行留人,无非等同于在姐弟俩面前承认自己的心虚与懦弱。
指节随着思想松懈,只一瞬间,就被南殊抓住机会朝门口跑。
贺绍卿一步上前将人捉回,南殊奋力挣扎,却还是被他强行扳过手腕。
他将那枚戒指面向南殊,钉在二人之间:“褚南殊,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进了我贺家的门,就没有你后悔的余地。”贺绍卿毫不掩饰威胁。
堂下寂静,心跳声越出肋骨,自他起伏的胸腔传来。
南殊的手被抓得泛红充血,戒圈硌在指根,初是生疼,逐渐没了知觉。
昏沉的热意自额间向下蔓延,她被压得垂眼,却忽而轻笑一声:“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从前她接受贺绍卿的偏执,只因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又何谈悔意?
他却把这当成余情未了,艰难松开了手。
褚南峤立刻上前,把南殊拥出了门。
路程有几分远,他脱下外衣盖在姐姐身上,却还是没能阻止她的病情加重。
昭熠回到褚公馆里,每日跟姐姐玩在一处,精神好了不少。可南殊这一病,就是几日下不来床。
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浑身都被虚汗湿透。口中寡淡,涩得她视线歪,却瞧见床沿那团小身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褚昭熠学着梅香的模样,把手里抓得皱巴巴的帕子,一下一下按在南殊掌心。
奶声奶气道:“妈妈,凉凉。”
听这一句,南殊整个人都好了大半。捉住掌心的小拳头想把昭熠拉到身侧,他却固执地不肯移动。
孩子不懂病痛,只知道妈妈难受,自己不能过去打扰妈妈休息。
外间传来轻缓的脚步,梅香敲了下门框,低声道:“小姐,该喝药了。”
“进来吧。”南殊撑着身子坐起。
听见的声音,昭熠警觉地转过头。认出梅香是之前给自己灌过苦汁子的人,他忙不迭扑腾着爬到南殊怀里,奶牙咬过下唇,小声嚷道:“不喝,不喝......”
小模样惹人心疼。南殊同梅香对视一眼,忍笑抚过他的后背,气息虚弱,却更显温柔:“是妈妈要喝药,不是你哦。你的病已经好了,还记得吗?”
昭熠似懂非懂,皱眉眨了眨那对黑葡萄般的眼睛。直到看见母亲端碗入口,才安心地挪了挪身子,小猫似的趴在南殊身侧。
梅香接过她手中空了的药碗,南殊顺势拉起被子盖在昭熠身上。
纱帘垂落,屋内只留一盏壁灯。南殊抬手轻拍孩子的背,没多久一会儿,昭熠就在母亲的安抚下进入梦乡。
眉毛随着呼吸一蹙一抻,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猝然认真地吸了吸唇。
南殊闻声看去,不禁探出手指悬在昭熠的眉眼上空。描画过幼子初显的骨骼,倒觉得这副模样,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她产后片刻未停地奔波,又在贺绍卿的威逼之下五内郁结,身子一直没调养好。这一病,连带着许多旧疾也跟着发了出来。
往后的许多日子,南殊的心病身病一直断断续续,纵使在褚公馆调养,也没能大好。
贺绍卿常来看她,请了不少名医问诊,也算有心。
偶尔赶上南殊心情愉悦,他还能得些机会,携昭熠在花园中嬉闹一番。不过只是片刻,她就会上前把孩子抱到自己身旁。
时局复杂,褚南音不仅要管褚家的产业,还得顾及陆家上下撤回重庆一事,实在分身乏术。
因此自家的事,褚南峤这些年陆陆续续接手不少。但纺织业内幕复杂,还是留给了南殊打理。
有贺绍卿的资源庇护,南殊地下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