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送行
沈瑶知道是兰云意，但实在不想说话。
“今日是我的错，我吓着姐姐了。”上了车之后，兰云意仍然没有松手，柔声道。
沈瑶：“兰将军做事有自己的道理……是本宫不堪大用，处理不了人命官司。”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的生意人，光是闻见那股血腥味她就吓得险些失去理智，今日能自己走出来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兰云意的表情她看不真切，但似乎她身子一歪倒在了一处香甜柔软的靠垫上。
车子颠簸，她休息不安稳，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心情更加烦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听见了兰云意的声音。
“……去岁春，西凉进口的大米，有一半掺了霉。”
沈瑶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兰云意的声音冰冷，说道：“幸好阿沅发现得及时，我自掏腰包另辟他径运来了新粮，否则今岁的西凉城必然饿殍遍野。”
百姓遭殃，军队更是补给不上，到时候仗打不赢，城内又闹饥荒。内忧外患之下，他这个西凉镇守也必然会承受着万千冤魂凄凉退场。
“……是靖王？今日你杀的那个人，也与此事有关？”
兰云意不可置否，冷笑一声：“他倒是有心想这么做，但哪来的胆子。”
沈瑶：“盛帝……”
兰云意往后靠到了座垫上，低头吻了吻沈瑶的头发，轻飘飘的说：“是兰贵妃。”
沈瑶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转不动了。
兰贵妃难道不是兰云意的亲姐吗？
就算在原书中，面对男主的逼宫，她也是带着小儿子直接跳河自尽的主啊。
沈瑶对她没有特别深的好印象，但也没什么坏印象，所以一时间实在无法把这些事联系起来。
“我这个姐姐生了皇子以后，便愈发容不下我了。”兰云意沉声说道。
沈瑶等着他的下文，而兰云意却没能再说下去，轻柔地摸了摸沈瑶的头发，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姐姐休息吧，莫要被这些事扰了心神。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沈瑶抿了抿唇，反问道：“这是驸马给本宫的考验吗？”
兰云意马上便要出关，没有时间一点点地试探沈瑶的深浅。
所以他就一步到位，杀了前任奸夫，看看沈瑶的反应，似乎也是一个警告。
兰云意没说话，沈瑶的精神也终于支持不住，倒在梨花香里彻底晕了过去。
……
再有意识的时候周围光线昏暗，鼻尖缭绕着一股浓郁苦涩的中药味。沈瑶睁开眼便看见屋内摇曳的烛影，意识渐渐回笼后，她觉察到有人正握着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她的脉搏。
沈瑶蜷了蜷手指，那手的动作便顿住了。沈瑶从中抽回手，翻身背对着床帘外的人影。
床帘外的人却并没有因为沈瑶的抗拒而离开，反倒掀开床帘进一步地坐到了床边。
他俯下身，周身浓郁的梨花香裹住了沈瑶，柔声道：“姐姐说好了明日送我。”
“……本宫身体不适。”
兰云意沉默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在贴着沈瑶的脸颊蹭了蹭：“那就算了，姐姐养病要紧。”
沈瑶合上眼睛，不多时，兰云意脱下外衫，悉悉索索地爬上了床，又轻轻晃着沈瑶的肩膀非要她枕在他胳膊上。
沈瑶被他扰得睡不着，没法子陪他继续折腾了才顺了他的意，被他搂入怀中。
“我想和姐姐多待一会儿。”兰云意道，“不过我十日之后必然还会再回来看望姐姐。”
“十日……”沈瑶讥讽道，“驸马如今知道本宫胆小如鼠，可算是放心了。”
兰云意没有反驳沈瑶的阴阳怪气甚至低头在沈瑶额头上亲昵地吻了吻，随后一路下滑，吻即将落在沈瑶嘴唇上的时候，沈瑶往后一退，恨恨地骂道：“疯子。”
兰云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飞快地凑上来亲了沈瑶一下。
沈瑶只好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个吻。内心又暗暗感叹兰云意的心态之强大。换一般人来做这些事，恐怕一时半会都不会再有脸出现在沈瑶面前，然而兰云意不仅一切如常，沈瑶甚至觉得他比昨日更放得开了。
要不是沈瑶身体不适，这人说不定今晚又会拉着她继续胡闹一番。
……
入睡后，沈瑶的梦中再次血味弥漫。
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外，头上是月黑风高，她下意识看向四周，周围竟是一片荒漠，不远处零星还躺着另外几个一动不动的人一样的东西。
她感到脖子有些痒，潮呼呼的还冒着热气，伸手一摸，手心立刻被猩红色的黏腻沾满。
沈瑶惊愕地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惊慌之下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梦，然而这个梦太真实了好像怎么也醒不过来，越是挣扎越是身陷其中无法自拔，恐惧裹挟着她一点点地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临死的前一刻，她甚至突然分不清前世今生以及书中的情节、原主的记忆。
一切都变得异常混乱。
直到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世界再度陷入了黑暗。
然后“啪”的一声，像是灯突然被人按亮。她醒了……
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沈瑶就忙里忙慌地爬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边，哪怕知道这是她恐惧的根源却还是忍不住饮鸩止渴。
不过另一旁的枕边已经凉了。
沈瑶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后，挪动身体靠在床头回忆着前世冥想课程的内容调整呼吸和情绪。
等到再次睁眼时，内心的杂念虽然没有立竿见影地完全消除，但多少淡化了。
她下床随手披了件红色的外衣走出院子，散散步运动一下也有助于内心情绪的消解。走到半路却突然看见了阿沅。
阿沅拱手道：“……公主。”
沈瑶抿唇，点点头。
她突然想起兰云意说他今日便要回营地继续驻扎了。
昨晚他还让沈瑶为他送行。
沈瑶打从心里不想再见他一眼，可如果不去送他，不知会不会对他的威望有所影响。
毕竟西凉城内谁人不知兰将军前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