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女子身子笔挺,缓步而来,织金流云纹长裙曳过青石板,她乌发挽成高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镇国公夫人脸色一僵,咄咄逼人的气焰瞬间弱了下来,面上堆起殷切的笑意。
“臣妇见过长月公主。”
“民女见过长月公主”
楼序宁和曹梦茹异口同声道。
谢明悦眉目明艳,不见半分柔媚,她步至几人面前,余光先掠过楼序宁,随即目光浸寒扫过镇国公夫人,眉峰微蹙,鼻腔中发出无声轻嗤。
“镇国夫人这是瞧不上楼御史,还是觉得父皇眼神不济?亦或是仗着府里有贵妃与齐王撑腰,连父皇都敢轻慢了?”
话音落,镇国公夫人鬓角已沁出冷汗,头垂得更低,慌忙辩解:“公主误会了,臣妇绝无此意。”
“只是楼大姑娘尚未嫁入齐王府,便敢妄言让齐王不纳妾,这可是皇室传宗接代的大事,怎能容她这般不懂事?臣妇身为长辈,不过是想劝诫几句。”
她解释完,仍不忘暗指楼序宁不懂规矩,试图将脏水泼过去。
可话音刚落,头顶便又落下一道寒凉刺骨的目光。
镇国公夫人脖子一缩,后槽牙暗暗咬紧。
若非对方是当今最受宠的大邺唯一公主,她堂堂镇国公夫人,又何须对这般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卑躬屈膝!
“今日不是你家老太爷的寿宴?你不在前院应酬贵客,倒有闲心插手我皇兄纳妾之事?这般惦记着他,想来贵妃娘娘知晓了,定会十分欣慰。”
谢明悦并不惯着她,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她的生母并非当朝妃嫔,而是早逝的先皇后。
先皇后是庆阳帝的发妻,二人情深意笃。她在世时,不仅执掌六宫,更倾力辅佐庆阳帝稳固朝政,平日里济贫扶弱、广施仁善,深得百姓爱戴,与庆阳帝堪称帝后情深的典范。
可惜天不假年,先皇后盛年之际,因一场风寒意外离世。
庆阳帝痛失爱妻,哀思难抑,便将二人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谢明悦册封为长月公主,宠逾珍宝。
谢明悦自小在龙椅旁长大,庆阳帝对她有求必应,就连储君太子见了这位皇妹,也需礼让三分。
这般娇宠之下,她养成了直率高傲、嫉恶如仇的性子,但凡入不了她眼的人和事,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当场驳斥。
管你是国公夫人还是皇亲国戚,这大邺天下,除了庆阳帝,便再无人能压她一头。
谢明悦不愿再多看眼前这道貌岸然的妇人,拉起楼序宁,往亭外走。
“别在同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口舌了,本公主带你去赏一场好景。”
谢明悦与楼序宁离去后,镇国公夫人紧绷的身子一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曹梦茹眼疾手快,大步上前稳稳扶住她的胳膊,顺势将她搀到一旁坐下。
“姨母,您没事吧?”曹梦茹面露关切,轻声问道。
镇国公夫人抬手用指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中困惑。
这长月公主为何要帮着楼序宁?
先前明明听闻,楼序宁在宫内学堂伴读时,屡次让谢明悦在先生面前出糗,两人关系素来不睦。
她正是仗着这点,才敢当众揪着楼序宁的错处发难,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那些长舌妇怎老传些不实谣言,害得她今日在出尽洋相!等过了这几日,非得好好惩治她们一番不可。
“无碍。”镇国公夫人心烦地摆了摆手,缓了片刻便撑着扶手站起身。
“我先去前院招待宾客,你机灵些,齐王府那边,可得抓紧机会。”
她深深看了曹梦茹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待镇国公夫人走远,曹梦茹缓缓直起身,脸上的关切笑意淡去,眼底浮起一层忧虑。
她思索片刻,不再犹豫,朝着谢明悦与楼序宁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
“公主不是要吃斋念佛三个月吗?怎的提前回来了?”楼序宁望着眼前一身矜贵的少女,笑着问道。
“你还提这事!”谢明悦故作愠怒地鼓起脸颊,语气带着几分娇嗔,“若非你不肯帮本公主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我怎会被硬送去那清冷之地受苦。”
楼序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公主,您是离家出走在先,臣怎敢替您向圣上求情?再说,您在圣上心中的分量,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还不是宫里太闷了。”
谢明悦垮下脸,语气里透着失意,“这公主当得实在无趣,若我能像你这般自由就好了,不必困在四方宫墙里,想去哪里便去那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伤神的模样,瞥了楼序宁一眼,小声嘀咕:“你倒好,才多久没见,你就一口一个敬语,生分的很。”
“公主。”楼序宁无奈地摇摇头,“此处宾客众多,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参我一本对皇室不敬,臣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哼。”谢明悦轻哼一声,虽有不满,却也知晓她说的是实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轻微喘息的呼喊:“楼姑娘!”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只见曹梦茹正快步朝她们小跑而来。
曹梦茹在两人面前站定,先对着谢明悦盈盈一礼,恭敬道:“民女见过长月公主。”
谢明悦上下打量着她,方才在镇国公夫人身旁时,她并未将这女子放在心上,此刻见她突然出现,一时竟没想起是谁。
直到看清对方的容貌,她眉心瞬间蹙起,语气带着赤裸裸不耐:“你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人?过来做什么?”
“民女是想为方才姨母的无礼,向楼姑娘道声歉。”
曹梦茹坦然直言,没有丝毫隐瞒。
说罢,她双手交叠于腰侧,对着楼序宁屈膝微蹲,姿态诚恳,眼含歉意。
“方才姨母言语冒失,多有得罪。曹家虽是地方氏族,却早已日渐式微,姨母也是念家心切,才想着……”
曹梦茹话音顿住,有些话碍于女儿家的羞耻之心,实在难以启齿,便轻轻略过,继续道。
“总之,民女与齐王不过是幼时有过几面之缘,绝非旁人所传的青梅竹马。民女自知身份低微,断不会自讨没趣,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望楼姑娘莫要因姨母一时心急失言,便心存芥蒂。”
楼序宁倒没料到她会特意追来致歉,微微愣神后,温声道:“无妨。事本无绝对的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那便好。”
曹梦茹来时一颗心悬在半空,闻此才松了口气。
“既如此,民女便不打扰二位雅兴了。二位在府中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民女先行告退。”
说罢,她再次欠身行礼,转身悄然离去。
待她走远,一直未发一言的谢明悦才撇了撇嘴,低声嘀咕:“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