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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月明》

82. 欢情

行宫门口被清理得干净,雪堆在两侧的大树下,积起半人高度,将将遮住莺儿与徐铭的身形。

徐铭不敢造次,只敢牵起莺儿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耐心叮嘱道:“有些事殿下都知道,让先生多放心,近来需谨慎些……你也要注意,受凉就要咳嗽,夜间出去的时候多披肩衣裳……”

“谨慎、谨慎、再谨慎,自到了这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莺儿有些不耐烦,轻叹道,“真想快点回去。”

“估计快了,百官宴后就归京,”徐铭满眼笑意,用力捏着莺儿的手,小声道:“回去是不是该办咱们的事了?”

“你胡说什么!”莺儿抽回手,蓦然红了耳根,心中如吃了蜜糖一般,甜津津的。

徐铭挠着头傻笑,忽听得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

“快,快传太医,传太医,王妃落水了……”

抬眼望去,行宫门口已乱作一团,两个太监吩咐着什么,后有羽林卫打马离开,徐铭心头一紧,大跨步上去,抓着太监的胳膊问道:“你说谁落水了?”

“王妃……”那个太监由于走得太急,气息不稳,来了个大喘气,“绍王妃!”

徐铭瞳孔猛地放大,加重手上的力气,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诶呦,诶呦,小将军松手……”太监揉着被捏痛的地方,掐着嗓子说道:“唉,绍王妃在永乐台旁的湖边赏雪,不知怎地掉了下去,幸得晋王殿下路过,将人救了。”

莺儿来不及听完便朝行宫内跑去,赶到湖边时,只见沈明月裹在白色大氅里,面色如雪、嘴唇发紫,碎发带着冰碴紧贴在额角,无力地身在地,依着海棠。

淑妃满脸威严,狭长的双目中泛着冷意,众嫔妃在她身后窃窃私语。

晋王披上侍从拿来的大氅,回禀道:“淑妃娘娘,臣先行告退!”

“去吧,”淑妃态度稍缓,又吩咐晋王的侍从:“殿下还病着,你们好生服侍!”

待人离去,她面色又严厉起来,质问海棠:“公主与本宫同来,你还敢说王妃落水是公主所为,真是胆大包天。”

顾淑一听娘娘如此说,绞着帕子的手指放松,往娘娘跟前凑了凑,有了靠山一般,露出得意的表情。

海棠回答:“奴婢亲眼所见,王妃落水时,公主就站在不远处。”

淑妃又问:“站在不远处,就要这担这嫌疑吗?照你这么说,若是本宫在旁边,你岂不是要赖在本宫头上!永乐台的人都在这里了,你且抬头,好好看看有没有你看到的人。”

“奴婢……不敢……”

海棠稍稍抬头,没有指认,她知道人不在其中。

拿着暖手炉回来时,她遥遥望见沈明月在水中扑腾,一婢女装扮的人隐入假山,而顾淑在两丈开外转身离开,等她飞奔转下山坡,沈明月已被晋王救了上来。

海棠是受过训练的,虽然只有一瞥,但从身型、走姿就断定那婢女是男子乔装。

沈明月落水不是偶然,是早有预谋。

“来人,这贱婢搬弄是非、诬陷公主,拉下去……”淑妃锐利的目光扫过海棠,重重吐出两个字,“杖毙!”

左右得令,准备上前动手。

“且慢!”沈明月用尽力气握住海棠的手,躬身垂首作磕头状,“娘娘息怒,海棠看错了,是我贪玩,失足落水,与他人无关……海棠护主心切,请娘娘饶恕……”

说罢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到雪地中。

淑妃见人晕倒,心中一提,若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向绍王交代,忙命人将沈明月送回玉琼苑,对海棠暂时不予追究。

彼时,海棠走后不多时,沈明月便被一个力道向前一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冰冷凝聚、笼罩全身,神志清了一清,才知道自己跌入水中,“救命”两个字在喉咙里翻滚,却愈急愈喊不出来,只觉前颈后项,被铁圈箍着,越勒越紧。

双脚无意识乱踢,胳膊扑打乱抓,可越挣扎越往下沉,没几下就因冰冷而失去知觉,不能动弹,吸了水的衣衫如缠在身上的石头一般,带着她往下坠。

意识陷入寂无之前她被托举出水面,重新呼吸空气后的感受只有冷、无边无际的冷,眼前朦朦胧胧,隔着厚重水雾,她看到了晋王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

晋王?

她有一瞬的诧异,但已没有力气多想,剧烈咳出两口水后才恢复呼吸,肌肉全身肌肉因寒冷而痉挛抽搐,牙齿不住地打颤抖,身体缩成一团。

接着海棠到来,再后来永乐台的一众人风风火火地赶到。

对方人多,利不在我,公开只认凶手实为下策,这种情况下实情已不重要,沈明月只有这样说,才能保下海棠。

海棠心中不是滋味,对刚才的冒失后悔不已,先生是多么骄傲的人,竟然为救她甘愿俯首。

沈明月前脚被抬回玉琼苑,顾洲后脚带着太医赶到。

室内一片忙乱,婢女们为王妃换下湿衣后才请太医诊脉,莺儿得了空,在顾洲跟前行了一礼,将王妃这几日所受责难一股脑倒出来。

“……不知何处得罪了公主,自到行宫后,公主便处处与王妃对,王妃隐忍避让,却遭如此毒手……”

顾洲立在床前,满眼心疼地看着被子里冰块一般的人儿,仿佛随时都会融化消失,他握掌成拳,节骨因用力而泛白,难以名状的痛自心底翻涌而出,命海棠出来回话。

海棠将经过如实回禀,拿出脉案与草药,再陈前情,顿首道:“今日王妃被救后,浑身湿透,本该立即回来救治,可淑妃定要查清凶手才放人……是奴婢鲁莽,令王妃受难,请殿下责罚。”

顾洲凝神思考着中间的因果,未有半句言语,眼中晦暗不明,等到太医回禀“王妃无事”后,带着证据离开。

暖阳照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凉意,凉意随顾洲进入安平苑,令原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凝重。

顾淑心中有愧,不敢抬头,魏婕妤率先开口:“请殿下相信淑儿,王妃落水非她所为,淑儿与王妃的过节,也是因为之前雅集之事而起,王妃拂了淑儿的面子,淑儿心里自是不快。”

顾洲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到主位坐下,命人带顾淑去理妆。

众人散去,室内陷的默酝酿出一种诡异的氛围,伴着香炉内青烟袅袅散开,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响,敲打着魏婕妤忐忑不安的心绪。

她暗中观察顾洲表情,却看不出透其中的想法,小心说道:“殿下您也了解淑儿,她虽脾气差了些,但心地不坏,绝对没有害王妃的意思,此事要怪,也只能怪她未施以援手……”

顾洲没有接话,抬起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而平静中潜藏的是无形的疏离。

这目光几乎要将魏婕妤洞穿,生生逼退了后面要说的话。

顾洲缓缓开口:“近来漠北动作频繁,父皇很是苦恼。”

魏婕妤心中咯噔一下,装作糊涂,问道:“殿下……我深居后宫,不知前朝之事,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她面上虽镇定,但闪躲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若是朝中提议我朝公主与北境和戎,婕妤说,父皇会不会同意?”顾洲声音依旧平稳。

和戎!

魏婕妤瞬间变得恐惧,不知所措地将手紧紧握在身前,以姻亲缓和冲突、换取和平,缓解边境压力,圣上未必不允,而当朝公主中,顾淑正值及笄之年,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在后宫中,婕妤位分极地,甚至比不上有脸面的嬷嬷,见圣上一面都要等到重大节日之时,更别提为公主求情;而诸位妃嫔,哪一个不是看圣上脸色行事,除了她这个亲娘,又有谁会在意顾淑的幸福?

面对威胁,她已别无所选,她直挺挺地跪下去,说道:“求殿下开恩。”

顾洲没有起身,受着她的跪拜,“婕妤糊涂,哪里需要本王开恩,婕妤还要靠自己。”说完将脉案与草药放到桌上。

见到东西,魏婕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闭上眼睛心中叹息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等顾洲问,她主动交代,脉案和草药是在皇后生前的寝宫内寻得,那包药是太医开的最后一副,没来得及熬制,皇后便撒手人寰,亏得当时情况混乱,这药被遗忘才得以保留下来。

而皇后孕期的膳食药物皆是淑妃经手操办,所以她怀疑凶手就是淑妃,昨日也的确是她支开芳华苑内值守,将证据放到里面,引沈明月前去发现。

只是没料到顾淑想揪住沈明月的错处,将沈明月私闯芳华苑的消息告诉淑妃身边的嬷嬷,也恰巧让淑妃知道了这件事,为此母女二人大吵一架。

最后她说道:“万幸的是王妃留了一部分证据,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提到母亲,一阵锥心之痛涌来,顾洲忍着酸楚保持平静,衣袖下的手臂却绷得紧紧的,通过轻敲脉案来缓解,动作却平淡到让人瞧不出其中的意思,他问道:“还有转圜的余地?婕妤想如何做?”

“自然是将脉案与草药呈到圣上面前,殿下与王妃说话有分量,圣上定会……”

“婕妤打得一手好算盘!”顾洲再次打断她的话,声音比外面的霜雪还要冷上三分,“还未等证据呈到圣上跟前,只怕王妃已经被灭口了,婕妤这么聪明,难道看不穿今日之事背后的主谋是谁吗?”

魏婕妤无言以对,低头沉默片刻,悲戚道:“我已猜出是淑妃的手笔,但我身轻言微、性子懦弱,从前有皇后娘娘庇护,尚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皇后故去后,只有淑儿和我相依为命,有些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殿下理解我的难处。”

“别提我母亲,你不配!”顾洲俯视着她,眸色似墨,暗藏着淡不可见的火苗,“我母亲生前真心待你,若你感恩我母亲,就早该说出已经找到证据的事,早早为她复仇,何至要等到现在?还要费尽心思交到王妃手中,分明就是想将王妃推入火坑,把自己摘干净,留下后路全身而退!”

面对质问,魏婕妤面色倏然变白,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原本挺直的腰板软下去,眼睁睁地看着深藏的私心被扒开、被批判。

她无地自容,苦笑一声,叩首道:“既然殿下都看清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魏春萝对不起皇后娘娘,对不起殿下,但凭殿下处置……只是看在淑儿是殿下亲妹妹的情分上,还请饶过她!”

顾洲哽咽了一下,后面的狠话再也说不出口,缓和了语气,“本王刚才说了,有些事还要看婕妤怎样做。”

魏婕妤彻底放弃挣扎,“殿下说怎样做就怎样做。”

“好!”顾洲上前扶起魏婕妤,将证据放到她手中,“百官宴后,呈到圣上面前,揭发淑妃罪行。”

脉案与草药压在魏婕妤的掌心,犹如烧红的秤砣,带着千钧之重和蚀骨之热,她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才能做到。

顾洲看出她的顾虑,给她一颗定心丸,“婕妤放心,本王自会为婕妤扫清障碍。”

随后他抬手为礼,带着些恭敬说道:“淑公主此生之安,全在婕妤一身,望婕妤好自为之。”

出安平苑,太阳已偏西,空气中的凉意让顾洲有一丝轻松,多年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复仇也有了方向。

目标明确了,脚步坚定起来,他朝着玉琼苑而去,要在离开行宫之前再看看他的明月。

此时的沈明月刚沐浴完,才觉得彻彻底底干净起来,不然总闻着身上有股泥腥味,哪怕擦得再干净,熏得再香,那股味道也散不去,必须过了热水才舒爽。

莺儿是极不赞同姑娘沐浴,一来是受了凉,若再着了风恐要生病,二来好歹要装装样子,也好叫淑公主愧疚几日。

沈明月才不屑于扭捏作态,有事就是有事,无事就是无事。

顾洲到时,她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墨色长发散落,在枕席间散落,发根间还未干透,散发出带着潮气的馨香,顾洲捋起长发,为自己腾个地方,但发丝落入手中便不愿再放下,柔软绵密的触感如绸缎、如烟雾,像夜晚的静谧,撩拨起他心肝上的酥痒,似乎神魂都被这青丝勾去。

“你回来了……”

沈明月听到门轴声,就完全清醒,之后的脚步声虽轻,但踩乱了她的心曲,转身面对顾洲,寝衣松散,露出胸前大半雪白,言语间带着几分酸楚,今日她顾全大局,说是自己不慎落水,保了海棠,也全了众人的面子,可其中的委屈却要人知道。

这人不是别人,是顾洲,有了爱人的理解,一切委屈便不再是委屈。

顾洲揽她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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