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捞月亮

第6章：捞月亮

15

忽而，我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臂肘搭在窗沿上的幅度微变，往下看，眼尖地看到了笑得都跟傻子似的一大一小。

李清凝和玄离都穿着镇上学堂统一的无袖褙子，石绿色的衣裳让他们的身影自然融入了通往君阁的林间，树影婆娑，使得两人的身上也满是斑斑驳驳的光点。

在楼阁上的我刚投出目光，那边正高举手臂在伸懒腰的玄离立刻若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

他看见了我，笑了，也更傻了。

我旁若无人地收回视线，与对面正专心俯瞰小李大夫的老君说道：“玄离跟去学堂是为了保护李清凝？”

老君头也不回，只说：“他是被清凝哄去识字的。”

“……”

我沉思了两三秒，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你是说，他跟在你身边四十多年了，还大字不识几个？”

说完，我又回眸扫了眼身后已然堆满了君阁内这一排排木架子的书本。

唯有沉默。

老君不以为然地笑笑，“他不想学嘛，何必强求。”

“是你心软意活，做事对人又一贯任其自便。”

我支起那只搭在窗沿上的手臂，以手撑脸，懒洋洋地说道。

“我将他们留在蓝溪镇又不是为了掌控和刁难谁的，这日子说到底也是过给自己的嘛哈哈，我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处避所。”老君收回目光，倾泻而下的阳光落在他靠近窗外的那片发梢上，惹得他蔚蓝色的发丝边缘多了几分金色光泽，他与我对视道，“对了，我前不久发现了位还蛮有意思的人，想必外面的乱世也快结束了。”

我心不在焉道：“难得，看来是能消停一阵子了。”

“你常年都在炎帝的炎域待着，外面的朝代变迁又影响不到你。”

“怎么不影响？人类过得好了才能写出更多有意思的话本子，有关李哪吒的故事我还没听够呢。再说，炎域那个破火炕除了山就是火，这么多年看都看腻了。”我说着说着，语气也变得越发嫌弃，等稍微停顿以作思考后，我忽然咂舌道，“啧，我回头也要捣鼓下我的灵质空间。”

“哈哈哈哈还说不喜欢我的蓝溪镇。”老君抚掌大笑道。

这能一样么？

我刚想开口骂他啰嗦，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发出声音，君阁的朱红色大门倒是先被从外面推开了，同时伴着玄离叽叽喳喳的声音。

“魏紫！魏紫！快和我去斗帅宫过两招！在学堂的这一上午待得我骨头都僵了！！”

李清凝紧随其后道：“狗哥你还说！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身子能不僵吗！打先生开始教书起，你的脑袋就没离开过桌案！！”

我和老君齐齐转头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顶着个大红脑门的狗脸，而那片微微发红的痕迹明显就是压痕。

老君：“噗。”

我敷衍道：“等你能背下一首诗再说。”

“汪？！”

闻言，玄离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那无助的表情则像是在控诉我的无情和残忍。

不过对他残忍的恐怕不止我，还有——

李清凝和老君的放声大笑。

16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倒坐在船尾与我平视的玄离盯着我看了好半晌，最终可算费劲巴拉地憋出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就立刻一身轻松，顺势仰头倒进了船身里，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使得漂在河上的小木板船来回晃个不停，吓得正趴在前面撩水、捞月亮玩的李清凝发出了声短促的呼喊。

小姑娘啊啊啊地连忙抱住身前的木板，大喊道：“狗哥，你干什么！”

玄离回以笑声，就像白天时李清凝笑话他时的那般放肆又开怀，“哈哈哈怕什么！有我在翻不了船的！”

他说完又腾地坐起身，双手则杵在身后支撑着他。

此时的小少年换回了常服，白色的里衣照旧半敞不敞，暴露在夜风下的胸口处荡着条结成吊穗的红绳，未被梳起的零散玄发则随风翻飞在耳后，亦在他饱满的额前摆动。

倒是和我初见他时的模样大差不差。

我翘腿坐在船尾的座板上，低下头与船身里的玄离对视。

他双眼锃亮，与先前苦大仇深背诗的模样截然不同，并骄傲地挺起胸膛，笑道：“我背下来了！”

我道：“一首八句五言律诗，你跟着李清凝背了下午就只记住这两句？”

玄离一听，立刻着急道：“等等，你也没说需要背下一整首吧！”

“我说了。”

我竖起食指，怼在狗鼻子前，说道，“我说的是一首诗。”

“骗狗！”

玄离嗯嗯啊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