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借刀杀人(三)
明晏吹灭了烛台,把枕头塞进被窝里假装有人,然后和时浅趁着夜幕偷偷摸出了云华宫。
京里面的人比年前少了很多,但红莲灯依然沿途高挂,远远看去整条路都是昏暗的红色。
“整得和阴曹地府一样。”明晏冷不丁吐出一句话,“都说莲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①,可我看魔教的红风莲就像恶鬼吐舌,从头到脚都是一股子邪气。”
时浅摸了摸左耳上的红风莲耳坠,平平淡淡地接道:“如今的万流本来就是群魔乱舞的地方。”
两人都穿了一身乌黑的大衣,像夜风中不易察觉的幽灵,尽量避开人群,走得很快。
一直来到一处高墙下,时浅认真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明晏前后张望了一番,蹙眉,“空城殿?”
“对。”时浅点头,“太阴殿、广城殿和空城殿都在这里,从这面墙翻过去,后面是空城殿的兵库房。”
明晏估量着高度,不等说话就听见一声笑,时浅冲他眨着眼睛,满不在意地道:“这墙还没你小时候翻的诏狱高,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揍我,现在肯定信手拈来吧?”
“翻墙倒是不难。”明晏问道,“但你大半夜翻墙进去要做什么?”
“借刀。”时浅摩拳擦掌,“先别问那么多,等会你就知道了,喂,快过来给我垫脚,我这一身伤,现在翻墙不太行。”
明晏看他一眼:“我先上去拉你。”
“那不行。”时浅揉着肩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手臂疼啊,一会又把伤口拉裂了。”
明晏又看了他一眼,发现时浅也在看自己。
只不过那家伙的眼神有点像小孩子在赌气,他无奈蹲下来,时浅果然毫不犹豫踩上了肩膀。
这一脚很重,还刻意加重了力气。
明晏忽然感觉时浅是故意的,就是想找借口踩他这一脚。
时浅催促:“往上踮踮,够不到啊!”
明晏抓着他的脚踝尽量保持平衡,嘴里骂了一句:“你动作轻点,要是被人发现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
说话间,时浅“蹭”的一下跃上了墙头,他匆匆往院中扫了一眼,然后迅速弯腰,回头道:“有几个打盹的守卫,你快上来,我们从旁边翻窗进去。”
明晏动作干净利落,像只敏捷的黑猫转眼就翻了上去。
院中果然有几个守卫,时浅用手肘戳戳他,压低声音:“看那边,那里就是兵库房,大门我们肯定是走不了的,得从后面的天窗里爬进去。”
乌云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月光,两人趁机一起猫着腰从墙头掠下。
时浅又如法炮制地踩了明晏一脚,他率先爬了上去,站到天窗边缘的时候,还低头笑了一下。
这次明晏很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兵库房里漆黑一片,直到外面的乌云被风吹散,月光从天窗照下来,两人的视线才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东西。
时浅从一排排架子前走过,他根本不看这些寻常的武器,径直走到最后方,看到桌上摆着的一堆东西,这才笑了起来:“找到了。”
明晏紧跟着他,那似乎是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匣子。
时浅拿了一个起来掂量重量,轻声解释:“这叫穿云匣,别看它只有一掌大小,里面配备了二十四支金刚利箭,还是以金线牵引,据说每一支箭的威力都犹如长弓射击,不仅射程远,更是削铁如泥。”
明晏跟着拿起一个:“我好像听过,是魔教自己研制出来的武器,早些年禁军想要,魔教磨磨蹭蹭了几年没给,最后不了了之。”
时浅并不奇怪,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穿云匣贵重,造价不菲,做工又极为复杂,别说是禁军想要,就算是修罗场自己也没有多少个,我记得天道场一共两千个,人道场只给了五百个,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遭逢重大变故的时候才会把这种武器带出去使用,谁拿出去用了,什么时候送回来,有没有磨损丢失之类的,都有专人记录在册,然后定期送到首领那里去核对。”
“哦?”明晏好像能猜出来他今天大费周章地走这一趟到底是要做什么了,“也就是说这东西要是弄丢了……还算是个大事吧?”
“弄丢不算大事。”时浅轻轻勾了勾唇角,笑了下,“弄丢的东西惹出麻烦,这才叫大事。”
明晏提醒他:“你想借这把刀对付侯青。”
时浅点了点头,目光狠辣起来:“教王这两个月很忙,他老人家根本没时间重新挑一个合适的潇洲人道场首领,也就是说,这些穿云匣的使用记录眼下还是侯青最清楚,他弄丢的东西落到反教派手里,射出来的金刚利箭还差点刺杀了皇上,呵呵,我看他这次怎么洗得干净,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说话之间,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时浅一瞬回神,拽住明晏就近塞进了柜子里。
外面的守卫打着哈欠,提着一盏灯笼进来例行检查。
柜子很小,两人个一上一下叠在一起,时浅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明晏的身上,觉得不舒服,又稍微挪了挪。
明明漆黑一片,但时浅感受到了一束火辣辣的目光。
明晏在看着时浅,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眼底竟然浮现出红梅落雪的美景。
真的中邪了,那样可怖的一道伤疤,怎么会被他看成红梅?
“喂。”明晏极轻地说话,“换个姿势。”
时浅一抬头就能刚好蹭到他的下巴,不回答,紧贴着他的腹部转了个身。
明晏倒抽一口寒气,两个人贴身挤在这狭窄的柜中,这家伙还不偏不倚地坐到了他大腿上。
“喂。”明晏叹气,脑子里幻想着那个姿势,咽了口沫,“要么往上,要么往下,别坐那里。”
时浅一口拒绝:“少折腾,等人走了再说。”
明晏嗅着他身上甜甜的香味,忽然伸手过来摸黑抚住了他的后颈,问道:“你擦粉了吗?”
空间太小,时浅不敢乱动,只得任凭那只手在自己伤口上撩出瘙痒:“我擦粉给谁看?”
明晏很是不解:“你知道自己身上有香味吗?”
“有吗?”时浅抬手闻了闻,“你鼻子出问题了,找大夫看看吧。”
明晏无声笑了,那只手耐不住寂寞地往下摸,沿着后颈一直摸到了后背:“靖舒啊,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民间有一种说法,一个人可以从喜欢的人身上嗅到特殊的香气。”
“滚。”时浅脸色铁青,咬牙骂道,“别逼我扇你。”
明晏沉默少顷,笑了一声,他轻轻坐起来,整个人都贴在了时浅的身上,贴着耳根低低道:“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温顺听话的样子,现在动不动就咬人。”
时浅没动,因为灯笼的光已经照了过来。
微弱的光线穿过柜子的缝隙,明晏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丝绯红。
那表情说不清是享受还是难受。
直到这一刻时浅才发现明晏这家伙以前故意撩拨的时候绝对没动真格,因为现在的明晏就狗一样贴在他身上,用鼻尖轻嗅着。
时浅身上的伤口刚刚结痂,那些伤疤不知为何变得格外瘙痒。
他用余光瞥过,淡淡的光映照着明晏妖气的年轻脸庞。
这样的角度时浅并不方便乱动,于是明晏从背后一点点蹭着他,揉搓着他的发尖,对他露出好看又欠揍的笑。
时浅不想再看,兴许是不敢再看。
明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