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布谷岛
“宾果!”维瑞德赞许的目光让林黎直起鸡皮疙瘩。
“要是没呢?”边北舟挑眉,“那不是白跑一趟?而且按照地图分布规律,越往上走越凶险。”
“就当逛街了,”维瑞德浑不在意地耸耸肩,“闲着也是闲着。”
那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周末去哪个游乐园,而不是踏足危机四伏的副本。
边北舟咋舌,朝林黎挤挤眼。她弯了弯嘴角,余光瞥见萧铭与顾淮极快地交换了个眼神。
显然他们也觉察出了维瑞德话里藏的未尽之语。在已经能稳妥通关的情况下,这人还要冒险往上闯,不是脑抽,就是这层藏着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的丰厚回报。
他一定掌握了更精确的情报。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踏入六楼走廊。这一层的装潢明显比下层奢华数倍,尽管所有景物边缘都笼罩在诡异的扭曲波纹中,但精致的水晶吊灯、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塑与笔触细腻的古典油画,无不昭示着此地的特殊。
“这里……是不是和四楼很像?”林黎眯起眼轻声问。
“不像,”边北舟摇头,“四楼和三楼风格接近,没这么多装饰。”
林黎微微蹙眉。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地方她来过,确切说是在梦里。这条长廊与她和陆扬拼死逃脱的雕塑回廊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眼前这条路上散落着无数金光闪闪的金币。
更诡异的是,她先前明明在这层见过顾淮他们……
“门内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包括时间与空间,”维瑞德双手插兜,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越靠近顶层的门,扭曲程度越剧烈,直至最终那扇幽世之门。传说穿过它,便能抵达神明的居所。”
林黎眼睫轻颤:“普通人也能穿越吗?”
“既是神域,自然只有神能踏足。”维瑞德唇边噙着莫测的笑意。
“你似乎对幽世用来蛊惑信徒的那套说辞很感兴趣?”顾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就算我们想合作,沈老板也未必看得上,”维瑞德立即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幽世集团恐怕只想一家独大。”
林黎轻轻抿唇。
维瑞德装得无辜,但从边北舟先前透露的讯息来看,他背后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两相比较,更显得幽世集团是个令人胆寒的庞然大物。
麻烦的是,这些棘手的家伙全是她的竞争对手。
真是脑壳疼。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霉腐的气息越发浓重,其间还混杂着一丝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味。
六楼走廊墙壁长短不一,昏暗的灯光下,污渍和阴影就像在缓慢蠕动的虫子。
林黎能感觉到正被什么人注视着,从迈入六楼开始就牢牢锁定了他们。
在门里待得越久,她感觉与“正常”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稀薄,而对那些诡异扭曲的事物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
而这又加剧了理智值的降幅。
受影响的并非只有林黎一人。
维瑞德虽然依然姿态闲适,但能感觉到周身气场悄然紧绷。边北舟和云安宁不时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萧铭左手不知紧握着什么,唇角抿成直线。
顾淮倒是看不出太多异样。他似乎察觉到林黎的注视,琥珀色的眸子转向她。
“累了?”他的目光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
“抱歉,”维瑞德迎上顾淮的视线,压下嘴角,“我只是觉得林小姐不像那么脆弱的人。”
“才认识两天,听起来你很了解她?”顾淮撩起眼帘。
“这很正常,”维瑞德语调轻缓,目光却毫不退让,“面对心仪的女孩,任谁都会多几分关注。”
顾淮唇线微抿,眸色转深,维瑞德仍笑得漫不经心。
无声的暗流在凝固的空气中涌动。
边北舟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挪移,最后落到林黎身上。
“有点不对劲,”她蓦地出声,打破僵持,“这些雕塑是不是离我们更近了?”
众人立即看向廊道两侧。形态各异的大理石像静立着,表面泛着冷白幽光。
“有吗?”边北舟皱眉。他方才只顾搜集金币躲避陷阱,没多留意这些装饰物。
“看间距,”萧铭沉声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应该都是等距的,但现在都乱了。”
边北舟细看,果然如此。
“它们在朝我们移动?”他悚然发现雕塑正呈合围之势逼近。就在几人停顿的片刻,最近几座已然悄无声息地挪近了一截。
林黎飞速回忆梦境细节。这里恐怕也一样,要不了多久,雕塑就会彻底解禁了。
但有一点不同,这里整条长廊的雕塑解禁进度似乎是同时的,不,不对……
“是我们的气息激活了它们,”林黎急促道,“距离越近,解禁越快!”
她指向最近那座持剑石像,此刻它移动的速度已能用肉眼捕捉,不仅如此,速度还在越来越快,连手臂姿态也开始变化。
咔。
石剑缓缓出鞘,落满阴影的面孔缓缓朝向众人。
“都散开!”维瑞德喝道,“人越密集,它们动得越快!”
众人对视一眼,立即沿走廊四散开来。随着距离拉远,石像速度果然减缓。
但这只是暂时的。雕塑并未恢复静止,说明激活状态不可逆,加上数量庞大,意味着在这层待得越久,早晚会被它们彻底包围。
顾淮显然也想到这点,对众人道:“金币应该够了,剩下的去楼下补。”
“来不及了。”维瑞德突然出声。
顾淮面色微变,刚想说什么,整条走廊陡然剧烈蠕动,扭曲的墙垣瞬间将分散的众人隔绝开来。
等震动稍缓,林黎环顾四周,发现走廊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两侧油画与雕塑全换了模样,布局也截然不同。身后是个丁字路口,正前方墙上悬挂着三幅肖像:居中的男人西装革履神情冷硬,右侧是妩媚的金发女郎,左侧则是垂首敛目、神情忧郁的夫人。
虽然林黎没见过周先生的模样,但从左右两幅肖像中也能推断出男人的身份。
三幅肖像的画框雕花与其他油画不同。
林黎走近细看,熟悉的树纹与鸟纹映入眼帘。
这是三扇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物体拖拽过的沙沙声。她旋身避开挥过来的石鞭,心念微动,白色长伞出现在手上,对着落下的鞭子一挥。刺耳的滋啦声中,石鞭上留下了道白色刮痕。
好硬。
她蹙眉瞥过痕迹,望向眼前,距离越近,雕塑动作越快,那座挥鞭的牧羊女像已灵活如活人。放眼望去,从合围的雕塑缝隙间,可以看见丁字路口后有更多影影绰绰的身影涌来。
林黎不再犹豫,转身冲至夫人画像前。随着她靠近,两旁画中人物竟缓缓转头盯来,目光阴冷。
她视若无睹,双手沿纹路同步描绘。身后传来烟灵乒乒乓乓的阻击声,契约传来的焦躁情绪表明它撑不了多久。
幸好有之前的经验,这次没费太多时间。她拉开画框侧身闪入,灰白烟雾紧随其后。随着咔哒轻响,雕塑的嘶吼被隔绝在外。
“这是副本设定的时限,”林黎看了眼蔫搭搭的烟灵,温声安抚,“不是你变弱了。”
“跟吃得多没关系。”
“对,你还是最厉害的。”
瘪瘪的烟雾团这才重新信心满满地鼓胀起来,在房间中好奇地转悠。
套房内灯火通明,与初次到访时的阴森截然不同,但林黎还是立刻认出了这是哪。
夫人的卧室。
突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林黎回回过头,进来的油画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卧室房门,此时一小条碎裂的木块已经被撞飞,露出一片漆黑的破洞。
那东西稍退开些,林黎才看清刚才堵住洞口的是只硕大眼珠。它发现猎物的存在愈发狂躁,撞击得门扉摇摇欲坠。
【提示:您已进入追击战,追击怪物不可战胜,请根据线索逃离】
果然是某种时间限制。
她转身走向餐桌,泛着柔光的丝质桌布上陈列着四张纸牌:一张白卡置于上首,下排并列三张绯红卡牌,绘着衣着体面的绅士、妖娆金发女郎与女仆装短发少女。
三张卡牌通体绯红,无数血管般的线条纠缠交错,挤出扭曲心形,红线缠绕在三人身上,像极了操控傀儡的偶丝。
林黎看向上首的白色卡片,娟秀的红字似乎才刚写完,还带着点湿润。
【何种囚笼,以甜言为栅,以誓言为锁?】
这是道谜语,答案就在下面三张卡牌中,看上去应该是让她选择。
囚笼。
林黎立即想到身处的房间,正是囚禁夫人的实体牢笼。但谜面所指,应是情感的桎梏。
丈夫的谎言和虚伪的誓言构成了夫人最初也最致命的禁锢。
林黎捏起丈夫卡牌的刹那,大门传来爆裂碎响!门板中央破开黑洞,一缕白纱飘过,青白面孔猛地探入!漆黑眼珠死死锁住她,咧开的唇间露出嵌满肉屑的利齿。
烟灵被吓得周身烟雾炸开,嗖地钻入林黎怀里。
怪物扑进房间的同时,一声咔哒轻响传来。
林黎转过头,发现通往内室的拉门打开了条缝隙。她提着烟灵,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眼前画面一晃,景象骤变,卧室化作漆黑森林,那棵参天古木赫然立在面前。但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它,近到能清晰看到树杆上粗糙的树纹。
原本以为是树瘤的黑色凸起蓦地睁眼,张开的嘴发出刺耳哀嚎!
林黎捂着刺痛的耳朵,看向树干上浮现的四张牌,依然是上一下三的组合,中间的人物也没变,还是老爷,金发女人和女仆。但她眼尖地发现三张卡牌周围的图案出现了变化。
红线被金色火焰取代,犹如烈日般炙烤着三人。
【何种蜕变,以无辜者为薪柴?】
在这里得到蜕变的人无疑也是夫人。
到了这里,林黎已经能确定这个关卡的设计用意了。初始油画门是选择人物路线,后续问题皆围绕该角色生平展开。只有选择正确的答案,下一扇门才会打开,否则就会被紧随其后的怪物杀死。
哀嚎在脑中不断放大,理智值飞速跌落,已经快跌破百分之20。
林黎强忍神经抽痛,从树上揭下女仆牌。她记得记忆中,夫人目睹阿翠死去时心底燃起的灼烫情绪,宛如即将喷发的熔岩。
卡牌揭下的洞口逐渐扩大,切断了她的天真与软弱,成为了蜕变的催化剂。
纸牌揭下后的洞口慢慢放大,变成了一扇嵌在树干上的木门。
林黎晃晃眩晕的脑袋,推开门踉跄地跌入小屋。她扶着桌站稳,掌心传来冰凉黏腻触感,铁锈与血腥气直冲颅顶。
噩梦般的铁桌静静摆在木屋中央,不远处卧室门后传来指甲刮擦的滋滋声。
【理智值下降至百分之15】
林黎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目光聚焦到白卡上。
【何种胜利,与败亡同貌?】
下面三张卡牌图案呈现铁锈般的颜色,无数发狂舞动的剪影在视网膜上凸凸跳动,让身体不由自主地也想跟着舞动起来。
卧室门清脆的咔喳声如冰刺扎进脑海,剧痛让她暂时清醒过来。但眼下情况有点不妙,相比前两关,这关的谜面和谜底都很含糊。
卧室门锁转动的咔喳声如冰锥刺入脑海,剧痛令她短暂清醒。但此关谜面与谜底皆暧昧不明。
林黎猜测三张牌表达了三种情感,第一张跟主线故事不搭,基本可以排除,但第二和第三哪一张会更加契合夫人的心境?
仇恨还是绝望?
木屋之后的剧情她并没有参与。林黎感觉那应该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梦境中会展示,但副本扭曲,导致她只能在没经历过的情况下推测。
一分为二的岛屿可以看出夫人与老爷势力的常年僵持,看似是一种顽强的“胜利”,实则是无尽的消耗。
林黎认为能够支持她坚持下来的是仇恨。但既然夫人本尊在这里,不妨稍加验证。
她扯下缩在怀里的烟雾团,朝滋滋响的卧室一丢,“进去看看,门后那位的表情跟哪张牌像。”
在半空翻滚过的烟灵急刹车,炸开的烟雾边缘写满了震惊与拒绝。
“选错的话,你就得永远独自留在这儿了,”林黎望着甩甩尾巴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