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新月湾

与唐生的会面，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郑和号”这艘庞大的钢铁孤舟上激起了一圈圈名为“变数”的涟漪。

苏溟舟没有立刻派出阿源的勘探队。他知道，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任何草率的行动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尤其是面对唐生这样一个充满了算计与野心的“地头蛇”，过度的热情反而可能暴露自身的虚实。

接下来的两天，“郑和号”依旧静静地停泊在那片隐蔽的海湾之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用沉默观察着这片全新的世界。苏溟舟则亲自带着侯破浪和另外两名水性最好的船员，再次乘坐着“求索号”，开始了对周边海岸线的详细勘探。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不再是寻找幸存者，而是为唐生和他那一百多号“唐家屯”的乡亲们，寻找一个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新家园。

“求索号”如同离弦之箭，灵活地穿梭在婆罗洲北部那破碎崎岖的海岸线上。巨大的红树林如同绿色的迷宫，将浑浊的河水与碧蓝的海水分割开来。嶙峋的礁石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稍有不慎便可能让船底触礁。

苏溟舟手持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处可能适合登陆和建立聚落的海湾。他的脑海里，飞快地运转着，将眼前的地理环境与一个理想定居点的要素进行着比对：安全的天然港湾、易守难攻的地形、可靠的淡水来源、以及足够开垦耕种的平坦土地。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他们先后勘察了三个看似不错的海湾。第一个，港湾倒是足够深阔，足以停泊小型船只，但腹地狭窄，几乎全是陡峭的山壁，根本没有足够开垦的土地。第二个，土地倒是平坦肥沃，甚至还有一条不算太小的溪流蜿蜒入海，但整个海湾却如同一个敞开的口袋，无遮无拦，没有任何可以防御的地形优势。一旦遭遇敌人从海上攻击，几乎就是死路一条。第三个，地形倒是险要，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可以进入，内部却别有洞天，但可惜的是那里早已被一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本地土著捷足先登。他们甚至还在入口处用巨石和削尖的木桩搭建起了简易的水寨，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

“看来，这年头想找块风水宝地也不容易啊。”苏溟舟放下望远镜，看着远处那充满了敌意的水寨，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侯破浪突然开口了。他指了指海图上，他们昨天经过的一处并不算起眼的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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岬角“完美的地方是不存在的。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有潜力的起点。”

苏溟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处位于两座陡峭山崖之间的小小凹陷形状如同弯弯的月牙。海湾不大

最重要的是在月牙形海湾的尽头虽然没有平坦开阔的土地却有着一片坡度相对平缓、长满了低矮灌木的山坡。那片山坡一直向上延伸最终汇入了两侧那如同臂膀般将整个海湾环抱住的陡峭山脊。

“这里……”苏溟舟看着那片不起眼的山坡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如果有人愿意花力气将这片山坡平整出来一层一层地修建成梯田……那倒是能开垦出不少能种东西的地。”

“而且”侯破浪补充道“两侧的山脊是天然的屏障。只需要在山坡的顶部修建一道不算太高的围墙就能将整个聚落都保护起来。易守难攻。”

“淡水呢？”苏溟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昨天我们划船经过的时候我注意到东边那座山崖的半山腰似乎有一道小小的瀑布。”侯破浪回忆道“水量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常年不断。只要想办法把水引下来应该足够一百多口人日常使用了。”

苏溟舟没有再犹豫。他立刻调转船头向着那个被侯破浪重新发现的“新月湾”划去。

近距离的观察印证了侯破浪的判断。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海湾确实拥有着巨大的潜力。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唐生他们现在所在的那个山谷直线距离足有十公里。中间还隔着两道不算太矮的山梁和一片茂密的原始雨林。

迁移绝非易事。

但这恰恰也符合了苏溟舟心中的另一个隐秘考量——让唐生离他们“郑和号”停泊的海湾远一点。

“就这里了。”苏溟舟最终拍板“回去通知阿源让他带人过来和唐生交接。我们也该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

……

当天下午当苏溟舟将那个被他临时命名为“新月湾”的地点通过地图告知唐生派来的联络人时对方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显然这个距离遥远、还需要投入巨大精力进行开垦的新家园与唐生心中那个或许是“一步到位”的完美蓝图相去甚远。

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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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表示会立刻回去向头人汇报。

苏溟舟也没有在意。他知道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

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让唐生那一百多号人有力气完成这场艰难的迁徙，苏溟舟下令“郑和号”在附近的海域进行了一次拖网作业。

巨大的渔网如同张开的巨口，沉入深邃的海底。仅仅半个小时之后，当渔网被缓缓绞起时，那沉甸甸的重量和网兜里那活蹦乱跳、银光闪闪的景象，再次让所有目睹这一切的船员们发出了欢呼。

这一次的收获，远比之前在东海更加丰盛。除了常见的各种杂鱼之外，网里竟然还有十几条体长超过半米，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金枪鱼和几只挥舞着巨大钳子，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青蟹！

“我的天！发财了！发财了！”黎潮生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渔获，激动得两眼放光，“舟哥！就凭这几网下去，咱们这趟南洋就没白来！光是这些金枪鱼，晒成鱼干运回‘天井渡’，那得换多少‘破晓币’啊！”

苏溟舟看着他那副“财迷”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有将这些珍贵的渔获全部留下。他让船员们挑选了其中最新鲜、也最能代表诚意的一百多公斤各色海鱼，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干净，然后便让阿源亲自带队，连同十几名精挑细选出来，最擅长山地行军和野外生存的战士，一起送往了唐生的营地。

“告诉唐生，”苏溟舟对着即将出发的阿源，仔细地叮嘱道，“这些鱼是我们‘破晓之心’送给‘唐家屯’乔迁新居的贺礼。”

“至于你们，”他的目光扫过那十几个精神抖擞的年轻战士，“你们的任务，不是去帮他们打仗，也不是去帮他们当苦力。你们是技术指导，是安全顾问。”

“你们要做的，是教会他们如何更有效地利用我们提供的工具去开垦土地，是如何在雨林里辨别方向、规避危险。是如何用最少的代价去构筑一个真正安全的家园。”

“记住，”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一旦新址的勘探和路线规划完成，一旦他们开始正式的迁移。你们的任务就结束了。立刻返回船上，绝不能卷入他们和本地部落的任何潜在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