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明光军
第14章明光军
“那不知公达有何妙计？”刘晞正色道。
荀彧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在泥土地上画了一个代表大牛寨的圆圈。
“为今之计，守，不能只守寨门；战，亦不能只凭血勇。”
他的树枝在圆圈外，点点划划。
“其一，曰‘虚实相间，以地利缓其势’。”
他看向正欲开口的伍仁，解释道：“伍将军想必是想在寨外挖掘壕沟。但敌众我寡，全面开挖，耗时耗力，且未必守得住。我的意思是，不挖‘沟’，挖‘坑’。”
“在敌军来袭的必经之路上，选择性地挖掘陷马坑和尖刺坑，上面覆以伪装。但关键不在于此。”荀彧轻笑。
“关键在于，这些陷阱，十个里面，有九个是虚的，只有一个是真的。敌军一旦中计一次，便会疑神疑鬼，行军速度大减，士气受挫。如此，便能为我等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其二，曰‘改造地形，以器械破其胆’。”
“大牛寨地势虽不算险要，但树木繁多。可令士兵们伐木，削尖树梢，朝向山下，层层布置。如此，敌军便无法结成密集的阵型发起冲锋。”
“同时，”他指向山寨两侧的坡地，“可在此处，用砍下的原木，预设数个滚木堆和礌石堆。只需几人看守，便可在关键时刻，给敌军侧翼造成巨大杀伤。”
一番话说完，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伍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敬佩。他只想着如何练兵，却从未想过，原来“备战”本身，就是最好的“练兵”。
“妙！”刘晞抚掌大笑，“不愧是公达，我也有一计，可数日内解军队人心之难。”
“愿闻其详。”
刘晞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将整个大牛寨的士兵重新打乱分组。
军队编制自古就有，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原本大牛寨什伍建制是根据乡里亲缘划分，流民和流民一伍，村民和村民一什，以减少矛盾。
可现在，刘晞将原流民、村民混杂在一起，重新建制。
陶放看到章成被分到自己身边，翻了个白眼。章成默不作声，向后退了半步。他们既有来自桃溪村的，也有大牛寨的“前土匪”，互不相识，甚至有所仇怨，可此刻他们同在一伍，编号为三。
“从今日起，这里不再是大牛寨，你们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刘晞立于高台之上，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好似镀了一层金边，她的声音洪亮——
“明光军”
“我知道你们或许对身边的人并不满意，但现在，他们是你的战友，同吃同住，赏罚同体，生死与共。”
赏罚同体？
众人还未完全理解这四个字的重量，刘晞的下一句话，就让众人沸腾起来。
“今日下午，全军以伍为单位，在各自指定的区域内布置陷阱。天黑之前，最先完成任务且质量最佳的一伍，全员，赏酒一壶，肉十斤！”
酒！肉！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头，这两个字，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
当天下午，临时凑起来的三号伍，被分配到了寨子北侧的一片陡坡上。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只是自顾自的挖掘着。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气和汗水的酸味。
陶放直起腰，用胳膊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章成。那人依旧闷着头，清理着坑边的浮土。
“废物，手脚利索点！别拖累了老子吃肉！”陶放终于没忍住，冲着那沉默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章成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只是侧过脸，淡淡地瞥了陶放一眼。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波澜，可那眼神却像根针，扎得陶放更加烦躁。
他啐了一口，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向了脚下的土地，锄头抡得呼呼生风，一个半人深的陷坑很快现出雏形。
“哼，还不是得靠老子。”看着自己领先他人的成果，陶放心里刚升起一丝得意，准备跳出去歇口气。不料脚下被自己刨松的浮土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坑底那几根尖锐的竹刺直坠下去！
“啊——！”惊恐的惊呼脱口而出，陶放眼睁睁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刺尖在眼前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电般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下坠的手臂！
巨大的冲力，让那人也被带得向下滑去，但他另一只手死死地抠住了坑边的岩石，指甲翻裂，鲜血直流，却硬是没有松开分毫。
是章成！
“……快！拉我们上去！”章成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嘶声吼道。
旁边吓傻的几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两人从坑边拉了上来。
陶放瘫软在地，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他大口喘着粗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章成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上，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救我？”半晌，陶放才哑着嗓子问，声音干涩。
章成没看他，只是默默地用牙配合另一只手，从破烂的衣襟上撕下一条布，笨拙地缠绕在伤口上。
旁边一个桃溪村的青年看不下去了，嘟囔道：“史郎君说了，赏罚同体。你要是废了，我们这伍的酒肉，指定泡汤。”
章成包扎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站起身，走到陷阱边，用脚拨弄了一下坑沿的浮土，声音依旧平淡：“这地方，土太松，立不住。”他抬手指向不远处一片草木稀疏的地面，“那边，土硬，也没遮拦，换了你，你从哪儿走？”
陶放哑言，他抬起头，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章成。他面色蜡黄，胡子拉碴，一身破旧，但那双眼睛，平静得像山里的潭水，没有他想象中的“土匪”的凶戾，只有一种说不清的疲惫。
“我以前是猎户。”章成开口道，“听我的。”
陶放脸上有些挂不住，别开视线，嘴硬道：“我……我犁地也是一把好手！”
黄昏时分，伍仁前来验收。三号伍不仅最快完成了任务，他们依据章成指点重新布置的陷阱，选址刁钻，伪装巧妙，连伍仁也频频点头。
当晚，喷香的烤肉和一壶浊酒送到了三号伍的营地。肉香混合着酒气，勾得其他队伍的人馋虫直冒，暗下决心明日也要挣个第一。
火光跳跃下，陶放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拿起自己分到的一大块肉，走到靠坐在一旁的章成身边，猛地递过去。
“喂，这个……给你。”他声音僵硬，眼睛看着别处，“今天……谢了。”
章成愣了一下，接过肉，咬了一大口。一时间，两人之间只剩下咀嚼声和柴火的噼啪声。
“你好像……很恨我们这些人？”吃完肉，章成突然说道。
陶放的拳头瞬间攥紧，指尖泛白，“我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