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恐惧
姜未在最后一刻接住了潘晚晚，她将自己垫在她身下，重重砸进了袁家卧房，眼前光线蓦然一沉，她们进入了一个新的幻境。
一个十岁左右的袁小禾正站在门槛外，身体半藏在墙身后面，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的床。
床上的袁母正怀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小男孩，温柔地哼着歌哄他睡觉，脸上的表情又疼爱又小心，任谁都能看出那满腔爱意。
这个场景没有任何变化，门外的女儿痴痴地望着母亲，母亲怜惜地望着怀中的娇儿，时光就像凝固了一样。
潘晚晚在巨大的冲击力中醒来，看着眼前一幕，滚下泪来。
姜未清醒过来，已经知道这些幻境的可怕，她遮住潘晚晚的眼，“别看了…”她亦不忍，但妹妹的情形已经十分糟糕，她被阴气侵蚀，精气流泄严重，肉身已经有些干瘪，再受这种神魂伤害，只怕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姜未又喂了一点丹粉给她，她看起来精神好了些，但这也只能撑一时而已，再不尽快出去，一切都是徒劳。
姜未的心情不免焦灼难抑，死死地扣住潘晚晚的眼。
潘晚晚甚至觉得有些痛了，却没有拿开她的手，只是虚弱道：“我一直都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去保护她了，可她还是受了那么多伤害，我以为我曾给过她一些温暖和支撑，但好像，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小禾的世界里，一点明亮的东西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姜未心中酸涩，“晚晚，不是这样的…”她不能让晚晚沉溺在这种自责里，而且事实也不是这样，很明显这些“袁小禾”都是负面情绪所化，但这不代表真的袁小禾从来就没有快乐过，没有感到过温暖过。
最起码，潘晚晚一定是特别的，不然外面那些袁小禾为什么一直都牢牢盯着她。
但潘晚晚没等她说完，就抱着头蹲到了地上，把姜未吓了一跳。
她肩膀轻轻抖了几下，忽然一下扑到了小袁小禾身边，她们离得很近，这让姜未第一时间没来得及拦下她。
可出人意料的是，潘晚晚伸手居然真实地抱住了小袁小禾，前面的幻境都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转换，除了庞大的情绪留了下来，她们没能在幻境中停留片刻，而此时，潘晚晚终于能拥抱向她最好的朋友，即使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即使事实上她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但她终于能停下来，抱一抱她，“小禾，我来陪你睡好不好？”
袁小禾眨了眨眼，被她搂进了怀中，脸深深地埋在她衣衫间，一滴泪悄然滚落，化作了一团水气，氤氲不见。
姜未“刷”地拔出了斩无刀。
又一个袁小禾出现在门槛外，她轻易伸长了手臂，一把将小袁小禾捏碎成一团白雾，再抓进了自己嘴中。
潘晚晚惊愕地抬起头，泪水簌簌而落。
新出现的袁小禾盯了她一眼，慢慢向后退去，在姜未出刀前开口道：“我不吃了她，你们怎么离开这个幻境。”
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一下就亮了，屋内桌椅板凳都变得很旧，她们再次回到了如今的袁家。
姜未的刀仍旧指着她，袁小禾察觉到了她的杀意，退得更远了些，“我送你们离开这里。”
这大出姜未和潘晚晚所料，两人警惕地望向她。
袁小禾没有多做解释，她的手轻轻一拂，眼前出现了一条昏黄的光路，“顺着这条路，你们就可以离开我家，至于信不信，随便你们，只不过，这条路维持不了太久。”
潘晚晚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们？”
袁小禾没有答话，沉默地看着她们两个。
姜未没有犹豫太久，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袁家这个包围圈，比起硬闯，她倒愿意试试这条新给的通道，总归最差都是搏命而已，好歹眼前的袁小禾实力差得多，真有诈，她还好应付些，她扶着潘晚晚站到了光路前，“真的小禾在哪？”
眼前的袁小禾不由挑了下眉，“我就是啊，我们都是。”
“我是说原本的小禾。”
袁小禾摇摇头，“我不知道，要是知道她们就不会来找你们了。”她忽然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姜未两人已经踏进了光路，她突然回头问道：“我们现在是在镜子里吗？”
袁小禾的脸上划过一抹意外，轻声道：“是，也不是。”
下一瞬，姜未和潘晚晚淹没在了昏黄的光晕里，身后传来一道飘忽的声音，“记住，别回头。”
这条光路如同夕阳的余晖，昏黄温暖的光芒似乎没有尽头。
姜未一直都在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和幻境，但什么都没有，她们就这样一路向前，短短几刻就走到了余晖的尽头，两只脚落在了大石村某处青草地上。
顺利得让两人有些发懵。
潘晚晚看向姜未，“姐，咱们出来了？”
姜未看看四周，点点头，“出来了，先离开这。”她拉住潘晚晚一下跃上芭蕉叶，碧色灵光隐入天际。
她们确实没有回头看。
消失的光路之后，有一片青青草地，草叶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摇曳着，三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坐在落日的天幕下。
小潘晚晚对着天空大喊着：“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她捅了捅一旁有点儿害羞的小袁小禾，满脸鼓励地看着她。
小袁小禾于是也鼓起勇气，红着脸大声喊：“我也要和你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哎！姜未，该你了！”小潘晚晚戳了戳躺在地上懒洋洋的小姜未。
小姜未闭着眼，嘴里叼根草，“…幼稚。”
“起来！你快起来！”小潘晚晚叫着小袁小禾一起使劲来拉她。
小姜未被不情不愿地拉起来。
“喊啊，快喊！”
“嗯。”
“什么？”
“嗯。”
“什么嘛？”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天幕下只剩下了小袁小禾一个人，“你们真的不会抛弃我吗？”
“我做了很多坏事…”
“你们还愿意…和我做姐妹吗…”
所有的光都熄灭了，浓稠的黑暗包裹住她，恐惧，无边的恐惧，没有救赎的恐惧。
天幕碎了，一道平静没有感情的声音传来，“你跑出来，就是来干这个。”
……
姜未没有带潘晚晚去别处，而是回到了潘家。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按住潘晚晚的肩，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怎么了，姐？”潘晚晚疑惑问道。
“晚晚，你不太对劲。”
“啊？”
姜未解释道：“我见过鬼境里的凡人，他们在鬼境中，阴煞之气远比此处更要旺盛歹毒，都没有你精气流失得快。”
姜未又沉思片刻，“你身上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东西，导致了这种不同寻常的变化，你和这里或许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潘晚晚有些懵。
姜未的思绪却渐渐清晰起来，“刚才的袁小禾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在镜子里，也不在镜子里，应该是小禾在镜子里，而我们在小禾的身体里或者识海中。
外面那些长得和她一样的估计都是她的恶念、欲念、执念所化，换句话说，她们都是从小禾灵魂里分裂出来的，这样也可以解释咱们刚才在现世中见到的那个诡异的小禾是怎么回事，她是灵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