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夫妻
“我要睡了。”黎落安直接落下床帐,背对着苏沁平朝里躺下,再不躺下,他怕他会当着苏沁平的面哭出来,那样也太卑微了。他黎落安最是骄傲了,他是椿溪山里最骄傲最漂亮的孔雀!
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喉头的些微哽咽声几不可闻,从床外侧看,似乎是睡着了。
事实上,他睁眼对着墙侧,正扑朔扑朔地掉着眼泪,打湿了枕头。
见黎落安睡着,苏沁平才任由自己的泪水滑落。她很少会哭的,就是这个时候太难受了,心里一揪一揪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后知后觉似乎是自己搞砸了。
新婚之夜,她本不该自作主张分床,即便对方亦不愿同床,任谁被如此对待都会不高兴的。是了,她应该先说清楚的,那些担忧和胆怯让苏沁平不自觉就乱了阵脚。
黎落安的“不愿”、“不喜”、“和离”、“互不干涉”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她不安地搅着衣摆,复又抚平。
少顷,苏沁平抬手擦了擦眼睛。没关系!她会对黎落安好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还好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至于三年后……万一呢?
苏沁平躺回小榻上,给自己打气。
新婚的两兽分床而睡,各怀心事,满是喜气的卧室隐有几分凉意。
整夜无眠,直到天光渐渐亮起,他们才终于睡去。
第二日,苏小希来到新婚房前,轻轻敲门,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开。屋外的禁制可以隔绝外间的窥探与进入,但里间是能听到外面声音的,没有反应便意味着里边的兽定是未醒,她拉着一旁的黎桐又轻手轻脚地离远了。
苏小希小声道:“没醒呢,许是昨晚累坏了,可不能去吵着他们。”
殊不知,事实与他们所想的差距甚大。
黎桐点点头,忍不住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嘀咕:“可是我家黎少主的身子骨经不起……”
闻言,未待他说完,苏小希连忙捂住他的嘴,斜眼一瞪,“他们俩夫妻的闺房之事,哪容得着咱们嘴碎。担心什么?我家苏少主还能生吃了他不成!”
黎桐抿唇,心道也是,尴尬地拿开苏小希的手,他关心则乱了。之后他俩相对无言,便远远候着,等屋里的两兽有需要时传唤。
午时,床上的黎落安醒了。
一睁眼便是满目红色,他怔了怔,瞧着床帐发呆,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昨日的一幕幕再次回放,心情陡然一沉。
黎落安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不远处的小榻。本以为这时屋里应该只剩他一个,却见那方被子隆起,说明苏沁平还在睡。
她竟还未起,难道也是很晚才睡么?
苏沁平一直有晨练的习惯,有时是在族里修炼,有时是出门锻体。化作原形,矫健的白色身影肆意在林间穿梭,越过河流,不知疲倦地跑上高山,最后回到白虎族与孔雀族的领地交界处,跃入霖莠潭洗去身上的尘土。
幼时黎落安时常生病,她便每日摘不重样的花放到他窗前,待他醒来,送花者早已不在,而那沾着晨露的花似是蒙了一层光晕,鲜活、美丽、闪着微光……
黎落安撇了撇嘴,赌气似的扯了几下被子,她乐意何时起便何时起,与他何干。
眼神却离不开那个方位。
此时,那隆起的被褥动了动,一颗顶着蓬乱长发的头钻了出来,神情迷茫地环顾四周,下意识看向黎落安的方向。与黎落安对视上的一瞬,苏沁平忽地绽开笑颜。
“落安,你醒啦。”
黎落安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眼珠在看到他时明亮如昼,乌发垂散,衣襟微乱,右脸上还有一块熟睡时留下的印子,没睡醒的模样有些呆呆的,倒是平添几分柔软,落在黎落安眼中有种如梦似幻之感。
心跳的频率不受控制地乱了。
甭管他方才在心里怎么控诉苏沁平,琢磨着要怎么和她相敬如宾,但是身心的反应骗不了人。
一醒过来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见黎落安没有回应,苏沁平渐渐忆起昨晚的事,料想对方该是还在生气,有些心虚地抠了抠眉尾。随后利落起身,打开衣柜下意识找了两身颜色相近的新衣服,正要关上时又顿住。
她探出头,打开衣服朝黎落安示意,“落安,我给你拿了衣服,不知你喜不喜欢,若是不想穿这件,衣柜里还有很多新衣服,你可以再挑。”
黎落安坐起身,故作高冷地看向苏沁平手中的青衣,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搭在肩上另一套同色衣裙。
“不必麻烦了,就这件。”
“行!”苏沁平显得更高兴了,“那我放这咯。落安可以多睡会儿,不着急起床,我收拾一下去看看午饭,等好了我再来叫你。”
边说着边拿起衣服到屏风后面,隐隐能看到那处晃动的人影,自然也能隐约看出少女的玲珑曲线。
异样的感觉爬上黎落安的尾椎骨,身体的温度似乎逐渐升高,还发生了难以启齿的细微变化,这让他顿时心慌意乱,赶紧移开视线,复又躺下来盖好被子。
他把脸蒙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地低声吐槽自己,“黎落安,你可不是禽兽!”
“落安,你在同我说话吗?”
黎落安心虚地一抖,“你听错了!”
“好,那你歇着,我先出去了。”
等听到房门拉开再关上的声音,黎落安才缓缓拉下被子,方才不过一会儿,额头就闷出了薄汗,脸上还带着红晕。他缓了片刻,索性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黎落安开始发呆。他其实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苏沁平。
昨晚放下了狠话,怎料今天苏沁平就跟没事人似的,对他温柔又体贴……害得他都没法故意回个大冷脸,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牵着走了。
她这是不生气,还是说,压根不在意?
黎落安觉得自己又要越想难受了,忙掬起一捧水拍脸,明明提出约法三章的是他自己,还想那么多作甚。
拿起新衣准备换上时,他瞧着与苏沁平衣裙相同的青色,眼底溢上欢喜。摩挲片刻后,终是叹了口气,放下那身衣服。
罢了,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