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二条尾巴
什么拔毛小狼?
粗线条的大妖在人类面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灵域的习惯,麾下小弟们的糗事,龙傲天的由来……林林总总,如倒豆子般说过不少。
但这个问题实在没头没脑。
而且这人从踏入无双城那一刻,情绪就古怪得很。盯着她就像盯着迟早会飞走的猎物,恨不得一刻不停含在嘴里。
……嘿,还真像个小狼崽。
超凶的。
云妙抬手,指尖从那狼首长吻一点,再向下停留在祁曜紧抿的薄唇上:“外型是有点像俊疾山的小狼崽,但你——你可是我养的第一只人类,也会是过去、现在、将来,唯一的一只。”
缠绕在符笔上的细长发带被风高高扬起,几度擦过他的耳廓。
她松开手,踮起脚借力拍了下人类肩膀,杏眼弯弯地笑。
“我怎么会分不清呢?”
属于她的淡香萦绕在鼻息间,唇上那点火星子似的温度,反倒叫胸膛中烧得正盛的火偃旗息鼓。
祁曜没动,握着她腰的手却猛然收紧几分。
他该庆幸,还是遗憾呢?
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妖,总能不经意将招人的甜言蜜语当作寻常闲话。
偏偏他这个唯一,是个赝品啊。
“小心些,别走神。”
“……噢。”那你倒是松开呀!
云妙被他胸膛间的灼烫气息热得脸颊微红,尝试挣了一下,却感受到腰间箍着的那双略带薄茧的手掌更用力了。
祁曜的目光遥遥落在不远处的正品对照组身上。
灵驹即将撞上城墙时,闻鹤先一步飞身而起,长剑出鞘“歘”地一声就将马儿劈作两半。
血溅如泉,转瞬就被他护身的灵障分流四散。
腥臭血腥浇了周遭摊贩满头。
无辜遭罪的修士们纷纷围上前去讨说法,但闻鹤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闪烁的玉简,便有卫队上前,替他将那些修为低下的蝼蚁拦在几丈之外。
从前被鹰犬走狗嗤之以鼻的愤慨少年,如今也将手中这点权力运用得炉火纯青。
他走到马车前朝里温声道:“皎皎,岳山大人寻我有事相商,你先上楼去等我。今日城中不太平,莫要离开白羽卫的视线。”
“我知道了,你且快去快回。”一只纤弱的手掀开车帘,从毁了大半的华盖玉车上探出身来。
这点不值一提的动乱不过插曲。
闻鹤目不斜视,御剑浮空而起,向城中最高最巍峨的府邸疾驰而去。
忽而有一衣衫褴褛的童子从混乱人群中挤出来,朝离去的背影大喊:“阿兄,是我呀,是小杰!”
疾风吹散了小孩微弱的呼喊。
闻鹤似有所感回头一瞬,却没有掉头回转。
“啊——”
他被狠踹一脚,摔了个狗吃屎。
守在玉京琼楼前的幕僚们急急上前,要为大小姐扫清这不长眼的麻烦。
“哪来的小屁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焉敢吵嚷?!”
“速速滚蛋,再捣乱我可就不客气了!”
自称小杰的童子也倔,趴在地上呕了口血,颤颤巍巍抬起头反驳道:“我没有捣乱,我是来找我阿兄闻鹤的!”
“求求你们,我真的认识他!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阿兄,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偏偏这呓语般的童言稚语,让一众大人都哄笑起来:
“你说你认识闻少主,哈哈哈我还说城主大人是我爹呢!”
“小乞丐,没打听清楚就敢来乱攀亲戚?”
“谁不知道咱们闻少主无父无母,自幼就被祁老城主收养,哪来的穷兄弟!”
小杰死咬下唇,在这一阵奚落中仍未放弃,不住磕头恳求:“真的很重要,阿兄,闻家阿兄被人骗了,我得告诉他真相!求求你们,行行好,替我传个话好不好?”
为首的持剑修士拧眉,便要又一脚踹去。
“你也不看看今日什么场合,你又是什么身份,少在这里装痴扮傻攀——”
“我认识他,带他过来吧。”开口打断之人将将从马车处走到门前,却是白家唯一的大小姐,白皎皎。
她带着一顶及腰帷帽,瞧不见真容,只在行动间露出一点清瘦的下颌。
被祁曜拥着走了一路的云妙打眼瞧去,只觉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好似要被隆起的小腹压垮。
在妖的世界里,雌兽比雄兽力量更强。
因为孕育生命是一件极其伟大的苦差事,雌兽总要花更多的力气去狩猎。
但人类的世界似乎并非如此。
“小姐,城主说了您近日不便接触外人。”搀扶她的仙婢低声阻止。
白皎皎睇她一眼,“你每月领的灵石都从我的私库走,怎么瞧着更像是我爹的供奉?”
“……小姐,我是为了你好。若是城主再发脾气,闻少主恐怕也没办法替你兜住!”
白皎皎惨然一笑。
他闻鹤何尝有替她兜底的时候?
怪只怪,她信错了人。
落得这进退维谷的下场,还辜负了祁爷爷的嘱托……她真的好没用。
白皎皎眼底泪花汹涌,强忍住啜泣的冲动。她揉了下小杰的脑袋,掐诀为他驱去一身狼狈,难得硬气道:
“你莫要害怕,有我在,谁都不能叫你滚蛋。”
云妙扯了扯祁曜的袖子,叫人低下头来听她说悄悄话:“这小孩认识闻鹤。”
细声细气的,像是怕被旁人听了去。
祁曜挑眉,不动声色掐了道隔绝窥探的法诀,也没主动告诉她,这种情况下传音入秘的神识术法最是相宜。
“同我一道被白无双抓进沉剑谷,差点就要被人炖了。”她鼻子皱了皱,提到白无双时肉眼可见嫌弃。
“是我看不过眼,主动换了他。不知道为何逃出沉剑谷后,他竟然没同去逍遥岛,反而出现在这里。”
祁曜点头:“清湛真人作为逍遥岛散修联盟盟主,出了名的惜贫怜弱,断不会主动抛下有修行资质的孩子。”
“先不说他。”云妙向来是想不通就放弃的性子,努努嘴示意祁曜看戴帷帽的女修,“你认识她吗?”
祁曜眸光一闪,重点就歪了,“……我从前从未与女修来往,与她不过点头之交,算不得相熟。”
云妙:?
我是问这个吗?
“你别打岔呀!”
干正事的猫呲牙,凶巴巴。
“这人同那个剜骨头的坏人类是一伙的么?”云妙目露纠结,系统将将发布了个不大不小的任务,要她解救迷途知返的可怜女配。
可是,这位大小姐瞧着既没迷路,也不可怜啊……
弱柳扶风的白大小姐被扬尘狠呛了下,泪盈眼睫,手中攥着一方锦帕,一边低低咳嗽,一边对局促不安的小杰说着“不打紧”“没关系”。
好吧,是有一点可怜的。
云妙向来受不住弱小女子的眼泪。
从前在灵域,涂山上的狐狸打架时,就老爱用眼泪赌她一刻犹疑。
叫她吃了一堑又一堑。
祁曜掠过弯身主动扶起闻人杰的白皎皎,有一瞬出神。
是好是坏?
在云梦泽杀了个七进七出的魔头说不上来,他只记得这位白师妹同样死得早。
没什么存在感。
云妙灵机一动,拍了下腰间紧扣的大手,眨眨眼:“我去试她一试。”
祁曜点头应了,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一步之遥,总保持在她回头就能抵达的距离。
这试探的方法便是从涂山上的爱哭鬼身上学来的。
混乱街巷里,她急急向前跑去,一边嚷着“少来管我”“我就是要去见见世面”云云,一边控制力度,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撞进白皎皎的帷帽里。
四下惊呼中,力大无比的妖一把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你想脱困。”云妙以口型问。
“你能救我?!”
又惊又喜的声音传入云妙脑中,书中以怯懦软弱著称的女配偏偏镇定无比,省去“你是谁”“要干什么”这等无聊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需要我如何配合?”
“符,拿好。”传音入密的技巧终于被大妖记起。
她懊恼又一瞬,迅速稳定心神,梳理神识,叫这次加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