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学术交流

暗室的炉火在精心打磨的石砌壁炉中噼啪作响，燃烧的松木散发出淡淡的树脂香气。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书房里深色的橡木镶板，也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深灰色的瞳孔里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那份来自圣马洛学术会议的烫金请柬，羊皮纸的质感细腻，烫金的法文字体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妙的光芒。

"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杜兰德博士，"他缓缓开口，声音在静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带着深思熟虑的分量，"他那个名为'子午线历史变迁研究'的项目，最大的资金来源于卢森堡注册的'欧洲文化遗产基金会'。"

他的指尖移向旁边一份打开的文件，上面有一幅精致的素描画像，"而基金会的重要理事，奥黛特·德·拉图尔伯爵夫人，她的侄孙弗朗索瓦·德·拉图尔子爵，正是'洛林十字航运'董事会的非执行董事。"

凌清沅的视线扫过桌上这些早已取出的文件，她的目光在德·拉图尔伯爵夫人那张冷峻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这位老妇人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纸张，直视观察者的灵魂。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玫瑰线"这根无形的丝绳串联起来，逐渐显露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案。

她拿起请柬，指尖抚过烫金的"皮埃尔·杜兰德博士"这个名字。"这场学术会议，"她沉吟道，"确实是接近杜兰德本人，以及近距离观察'洛林十字航运'在圣马洛活动的绝佳机会。"

"确实如此，"迈克罗夫特表示同意，但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谨慎的光芒。

"但这意味着你将远离伦敦，置身于我们掌控力相对较弱的区域，圣马洛是法国领土，我们在那里的官方和非官方力量都相当有限，而且，会议期间，您作为埃塞克斯公爵的身份，将使您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既是便利，也是一种无形的约束。"

就在这时，书房那厚重的橡木门被轻轻推开。

夏洛克·福尔摩斯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走了进来，他的黑色厚呢大衣肩头还带着室外秋雨的湿气，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发现关键线索后，几乎无法抑制的兴奋光芒，与他兄长形成鲜明对比。

"我破解了怀表密码的深层含义，"他直奔主题，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几张写满复杂符号、几何图形和密集演算过程的纸张铺在书桌上现有的文件旁边。

"RF这两个字母，并不仅仅是'法兰西共和国'的标准缩写那么简单。"

他的语速很快，手指兴奋地点着图表上的一个复杂函数曲线，"当我将潮汐数据、月亮盈亏周期，与玫瑰线在圣马洛湾段的精确天文坐标进行交叉比对和复合计算后，它指向一个非常具体且短暂的时间窗口——下弦月期间，确切地说是月亮高度角达到特定值时，恰逢午夜的最低潮位。"

他拿起放大镜，示意凌清沅和迈克罗夫特靠近看他绘制的细节图："更重要的是，通过对怀表内部极其细微的齿轮磨损痕迹和发条张力进行分析。”

“我几乎可以确定，这块表经常被用于校准某种对时间精度要求极高的精密仪器，很可能是与天文观测、航海计时或者大地测量相关的专业设备。这表明表的主人不仅习惯在夜间活动，而且对潮汐规律、星象运行有着超乎寻常的熟悉和依赖。"

迈克罗夫特微微颔首，对弟弟这项技术性极强的发现并不感到意外，他平静地补充道："这与我们零散收集到的关于杜兰德博士，及其核心团队的行为模式高度吻合，他们近一两年来，以'特殊天文现象观测'为名，频繁在深夜进行户外活动，而所选地点往往异常靠近人烟稀少的特定海岸线。"

夏洛克立刻转向凌清沅，语气中带着他对复杂谜题近乎执着的热切："公爵阁下，基于这些发现，我认为这次圣马洛之行，我必须参与。”

“这种涉及精密天文地理计算、多重加密讯息、并且极有可能隐藏着跨国犯罪活动的复杂谜题，正是我最擅长处理的领域，我可以作为您的科学顾问随行，或者以一个独立参会、对子午线历史与测量技术有着近乎狂热兴趣的学者的身份出现。"

凌清沅的目光在福尔摩斯兄弟二人之间移动。

一位是深谙权术、掌控全局的政府智囊，沉稳如山。

一位是天赋异禀、追寻真相的咨询侦探，敏锐如火。

夏洛克的加入，无疑能极大增强团队在密码破译、现场观察和逻辑推理方面的技术能力，但他那闻名遐迩的不拘小节、对社交礼仪的漠视以及一旦投入案件，便可能忽略周围环境的作风，也确实可能增加在异国他乡暴露的风险。

迈克罗夫特似乎瞬间看穿了她内心的权衡，用他那惯有的，不带太多感情色彩的平静语调开口："夏洛克可以作为一名独立的学者注册参会，表面上与您的官方代表团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过于引人注目，但在幕后可以紧密协作，在关键时刻提供专业支援。他在密码学、痕迹学以及现场观察方面的独特天赋，对于破解圣马洛的谜题，确实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经过短暂的沉默，凌清沅点了点头："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欢迎您加入这次行程，但我们必须明确，在法国领土上，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可能布满眼线的学术场合，我们的一切行动都需要格外的谨慎和周密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埃塞克斯郡府为这趟突如其来的法国之行忙碌起来。

沃森女士带着女仆们仔细整理着适合秋季法国西北部海岸多变气候的衣物，既确保符合公爵身份应有的庄重典雅，又兼顾了便于活动和应对突发情况的实用性。

普雷斯顿女士则与迈克罗夫特的首席秘书保持着紧密沟通，高效地处理着繁琐的外交照会、签证申请、会议注册以及随行人员名单等事宜。

迈克罗夫特指派的两名得力助手，一位精于安保与侦查，一位擅长通讯与联络，也以学术随员或秘书的身份悄然加入团队。

而夏洛克·福尔摩斯则完全沉浸在他的"学术身份"准备中。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堆关于子午线测量史、潮汐动力学和布列塔尼地区地质构造的深奥书籍和文献，还搬来了几个装着奇怪仪器的木箱。

当凌清沅偶然路过他为准备行程而暂用的客房时，看到里面堆满了摊开的地图，和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夏洛克正对着一台古老的天体仪蹙眉沉思，那副专注的模样倒真有几分痴迷学术的古怪教授气质。

出发前夜，凌清沅摒退左右，独自在书房柔和灯光下，再次细致审视着圣马洛月亮湾的大比例尺海图及详细的潮汐表，将夏洛克破译出的那个特定"时间窗口"用红笔仔细标记在海图上。

月光下的潮汐洞，玫瑰线的秘密，还有那个隐藏在学术会议背后的阴谋...一个利用会议间隙、趁夜色探查月亮湾岩洞的初步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翌日清晨，维多利亚火车站笼罩在典型的伦敦灰蒙蒙的晨雾中，人声嘈杂，混合着蒸汽机车的轰鸣与煤烟的气味。开往多佛尔港的专列已经升火待发，黑色的车头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凌清沅在沃森女士和普雷斯顿女士的陪同下，登上预留的一等车厢。车厢内部装饰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座椅和抛光的桃花心木镶板，显得舒适而私密。

稍远处，夏洛克·福尔摩斯穿着一身看起来像是匆忙套上、有些皱巴巴的灰色旅行装，正和一个一脸无奈的搬运工，激烈地争论着他那几个宝贝仪器箱该如何安置，如何确保不会在运输中受损。

"小心点！那个箱子里装的是精密折射镜片！"他焦急地指挥着，那副执着于细节、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学者，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