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中午,姜怀宁、楚田和周胜趁着歇晌的时间从司礼监和甜食房溜回了太监房。
楚田心细,怕在寝屋里给姜怀宁换衣服,会碰上杜雨明回来歇晌,今天早上起来就踩好了点,在太监房最靠近景山的那头,找到了一间无人居住,失修漏雨的破屋。
周胜正站在门内,透过门缝观察外面放风。
姜怀宁麻利地换上宫女的齐胸襦裙,楚田替他散了男子发髻,挽了个宫女中最常见的双丫髻。
眉毛描成黛色,嘴唇点上些许胭脂。
姜怀宁扭扭捏捏地转过身来,眉毛蹙着,嘴唇上水润的胭脂让他不舒服,老想拿手去蹭。
“怎么样?像女孩儿吗?”姜怀宁问周胜。
楚田沉默不语,白净的脸上染上红晕,只道:“我给你拿镜子。”
望风的周胜走了过来,直接愣住了,脸红地嗫嚅着:“我觉得你现在就是女孩儿。”
姜怀宁声音又硬又粗:“乱讲的吧,我是正经男子汉,再像也总会有点儿破绽的。”
楚田这时找到了镜子,姜怀宁扭头望向铜镜,一下子愣住,过了一会儿,自己也脸红了。
“这还不能成功,除非杨公公不喜欢女的。”楚田欣慰地微笑。
楚田带着姜怀宁一起去了御马监。晌午时分,有的太监会找地方或者回太监房去歇晌,有的太监则懒得走动,留在御马监衙门里,几个人凑作一团,玩叶子戏。
姜怀宁看里面人多,犹豫着不敢进去,楚田催他,“走吧怀宁,别耽误时间了。”
姜怀宁手指绞着腰间的带子,还是很担心:“看出来了怎么办?”
楚田也不多说,直接把姜怀宁往门里推了一把。
姜怀宁跌跌撞撞进了御马监大门,一张俏生生的漂亮脸蛋在满是糙太监的御马监里,登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手里的叶子戏都掉了。
“这是宫女?这么漂亮?”
“漂亮得能当娘娘了……”
楚田进去找到熟人,鞠个躬,塞锭银子,一指站在廊下的姜怀宁。
那熟人仔细打量姜怀宁,眼神惊艳,满意地点点头。后者正低着头,长睫微垂,乖巧得像只兔子,实则两手紧抠着,背后冒汗,生怕有人在这时突然大喊一声“我看出来了,他是男的”!
片刻后,楚田回来,姜怀宁跟在楚田后面,襦裙底下脚步小而稳地移动。必须得稳,不然摔一跤,当众把缝在小衣里的桃子掉出来就不好收场了。
出了御马监大门,姜怀宁正要问,楚田就说:“成了,见面应该是没问题,到时候就看杨公公能不能看中你了。”
姜怀宁长舒一口气,他总算抓住了一线的生机,求生的方法虽然诡异,但总比求神拜佛靠谱些。
多看了姜怀宁几眼,楚田白净的脸又泛了红:“只要你不开口说话,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姜怀宁若有所思,忽然停了下来,道:“等一下。”
楚田就停下来等着,姜怀宁低头抿着嘴,慢慢的,白皙的脸上像揉了胭脂一样红了起来。
楚田疑惑地看着姜怀宁。
“那这样呢?”姜怀宁开口了,声音一改平时的憨哑,变成了软软娇娇的少女声音,扭捏地看着楚田。
楚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姜怀宁一眼,脸色通红,摇头笑了,“你还有这本事,不早说。”
大学时,姜怀宁参加了配音社,当时图好玩学了少女音,想不到最后派上用场会是在这种事上。
消息来得很快,傍晚姜怀宁从司礼监大门出来,就看见楚田和周胜在门口等着他。
楚田:“时间和地方都约好了,酉时正,上西池东南边的竹林里。”
还是那间破屋子,姜怀宁换上宫女服,挽上发髻,略施薄妆。
姜怀宁又对周胜展示了他变声的本事,周胜捂住心口又是惊惧又是羞赧,顿了一会儿后,不停地缠着姜怀宁用女声跟他说话。
“先办正事,晚上熄了灯,我与哥哥说个够。”姜怀宁嗓音陡然阳刚低沉。
周胜像被泼了盆冷水,热情登时下去了。报复地抓了把姜怀宁塞在胸口处硬梆梆的桃子。
“哎!”姜怀宁拍开周胜的手。
周胜哈哈一笑:“杨公公要是想摸你的桃子,你可千万别让,一摸就露馅。”
“不是说对食就是一起吃吃饭,说说话?怎么还要摸?”
“分人吧,有的对食就只是吃饭说话。记着,杨公公穿绯袍,在竹林边里面等你。”楚田催他出门。
姜怀宁皱眉,又退回两步:“你们说,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周胜颇无语:“你现在这样,勾引皇上都绰绰有余了,一个太监还不是手到擒来?”
姜怀宁被说的还有点儿小骄傲,突然灵光一闪:“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勾引皇上呢?”
楚田一脸好笑,轻轻拍了下姜怀宁后脑勺顶:“你又不怕被皇上砍头了?”
姜怀宁讪讪,老实了。
周胜最后嘱咐他一句:“他要是对你没兴趣,你就朝他撒娇,缠他,烈郎怕缠女,知道吗?”
姜怀宁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被楚田抓住了手腕:“如果杨公公对你动手动脚,你实在受不了,就回来,我们另外想办法。”
“嗯嗯,我知道了!”
姜怀宁把楚田和周胜的话都记在心里,提着裙摆出了门。
周胜立在门外目送那抹色彩柔和的倩影在黄昏下离开了这片灰扑扑的太监房,问楚田:“楚田,怀宁这事风险还是挺大的,要是露馅了,我们肯定也跑不了,你不怕?”
楚田神色平静:“他想活,我就帮他,不枉这半年的情谊,就当我无聊,找点儿事做。”
周胜“啧”了一声,道:“你不怕,那我也不怕,就当找点儿趣事!”
·
西池是皇城之内、皇宫西边的一个人工湖泊,西池分南北两部分,北边的叫上西池,南边的叫下西池,上西池的湖中央和下西池的东南边各有一个岛。
西池中间稍窄处架着一座西池长桥,把西池一分为二,从空中俯瞰时,整个上西池仿佛一个巨大的葫芦,而西池桥则像是拴在葫芦腰上的一根绳子。
裴璟刚用过晚膳,从玄武门出来,往正西方向一直走,就走到了西池长桥上。
裴璟一袭绯色圆领燕居服,长身玉立,站在护栏边,望着一池湖水,回想那个刺客被咬断舌头之前说的那个“玉”字。
百家姓里不曾有“玉”这个姓氏,那刺客到底要说的是“玉”什么?
“大伴。”裴璟叫了一声跟在他身边的蔡永元,“关于‘玉’字,你能想到什么有关人或者地名的名称?”
蔡永元思索片刻后,道:“奴才能想到自己。”
裴璟心里一跳,斜过去一眼:“少胡说。”
蔡永元不疾不徐地说:“奴才是御前总管。”
裴璟这才想到,那个刺客说的字不一定是“玉”,还可能是“御”字!
御前……御用……御用监,御马监……
裴璟沉吟片刻,把最后三个字在嘴里嚼了两遍。
那些刺客能在没净身的情况下以太监身份长久潜伏宫中,且无人发现异样,其中必然有宦官衙门的大太监参与,刺客们又身体强壮,和御马监掌管的腾骧四卫特征是符合的。
更何况,杨越还和首辅杨尚恩有层关系……确实有些可疑。
蔡永元询问道:“把御马监掌印杨越抓来审?”
裴璟摇头:“还没确定,动不动就抓人,我的名声不是越来越差了?你差个人去御马监把他叫来。”
蔡永元却道:“杨越好像来了。”
顺着蔡永元的视线望过去,裴璟果然看见一身绯色太监服的杨越,带着一个绿衣太监,有说有笑地进了长桥边的竹林。
裴璟一贯性子急,直接自己走了过去。
结果隔着几丛茂密的竹子,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你小子会来事,咱家近日来劳碌过度,精神紧绷,正需要舒缓舒缓,你有功,晚上让她一道伺候我俩。”
“这宫女太漂亮了,肯定有些傲性子,怕是不会愿意伺候两个人。”
“不愿意?和之前的那个一样,喂点儿合欢散,她不就愿意了吗?”
一老一小俩太监正淫邪地笑着,忽然一道修长身影从茂密竹丛后现出身来,沉声道:“杨越?”
杨越和他的干孙子被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往地上一跪:“皇……”
“嘘——”裴璟眼里带着和善的笑意,食指碰着嘴唇,“别声张,朕找你有事说,随朕过来。”
杨越抖着一身肥肉起身,跟着裴璟走上了西池长桥。
蔡永元朝两个远远跟着的心腹长随招了招手,让他们把杨越抖得像筛糠的干孙子带走。
宫里有权势的太监,私底下找对食的并不少,只要你情我愿,先帝和裴璟都没管过,但和杨越这样谋划亵玩宫女被皇帝听见的,性质就太不一样了。
杨越的背弯得不能再低了,抬手擦额间的汗:“皇上,奴才,奴才刚才说的不是那意思,奴才……”
裴璟双手负在身后,并不作声,但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杨越心想也是,皇帝都二十好几了,登基之前不娶妻纳妾,登基之后也没立后选妃,说不定是有龙阳之好,哪里会关心一个小宫女有没有被太监染指这种小事呢?
刚想完,就见年轻帝王转过脸来,表情称得上是和颜悦色:“近日乾安殿频频潜进刺客,朕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杨越心里猛地一跳,皇帝在怀疑他?
“这……”杨越汗都不敢擦了,“奴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杨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