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天降黑锅
大概曾经说“下一次一起来”的孟澧也想不到,“下一次一起来”的目的,是给何小燕送行。
关于何小燕的离开,开篇是——
魏摇芙义正辞严道:“有什么问题吗?摆脱过去,去新的城市开启新的生活,这不就是踏上新征程吗?说是‘出征费’也没有问题吧,我是很想友好赞助一下小燕姐的。”
和导演及副导演的相遇发生在通向堤坝路的山路上,她们主动送赞助费来,顺便调侃了一番魏摇芙,笑道:“能够遇到就是一种缘分,这些钱,你就别想着还了,赞助的出征费哪里有还的道理?你能带着平仔一起,把日子越过越好,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馈。”
小型车队再度出发,他们集体为何小燕送行。
车票是在车站买的,问何小燕想去哪里,她笑得腼腆,谈起自己少女时期的梦想:“未来肯定是要去上京的,我十几岁的时候,一想到大学就想到上京。要出去闯,还是想去这个城市。但是,”
她低头看向被自己牵着的平仔,手轻轻地晃了晃,换得平仔一个憨里憨气的笑容。
重新抬起头,何小燕的脸上并无遗憾,她说:“因为有平仔,他还得读书,大城市里读书肯定花的钱多吧,学校估计也难找。所以,现在就安心待在台市,去主城区里生活一段时间,等以后再去上京。”
“妈妈,我爱你。”平仔喊。
何小燕的眼睛亮着璀然的神采,她低头俯视着平仔道:“妈妈也爱你。”
车站里的电子屏赫然。镇上的车站老旧,但内里还算空阔。
关于何小燕的征程,开篇是——
“旅客们,开往台市平海区的……”
何小燕驮着大包拎着小包,单手把平仔抱在怀里,向着检票口跑去。
塞着行李的包撞着她的身体。多么瘦小的躯体,担起了多么沉重的未来。
韩媞望着他们的背影,徐徐道:“他们的生活,会好起来的吧。”眼中有欣慰与茫然,遥遥地望着。
导演的眼皮眨得缓慢,她嘴角似勾非勾,像在笑又像在担忧:“总要比不逃走更好。”
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抱臂弯着脖颈的魏摇芙嘀咕道:“那个李富康,我还是感觉他要找麻烦……不过,找的可能不是我们的麻烦。”
一语成谶。
曾经囚住何小燕的村庄里,李富康从其他村民口中得知何小燕已经离开的事情后,瞬间就勃然大怒,他骂道:“他老子的,我还估计着等这群拍节目的人一走,她就老老实实回来了。没想到啊!”
“这群人死爱管闲事!”李富康瞪着眼睛,呸了口口水,转身回了屋子里。他拿上铁锹,再从门里出来,朝着村子的某一个方向走去。
方才给李富康传信的村民连忙拉住他胳膊,问道:“你干嘛去?追去车站打她啊?那里可是有管事的人的,你会被抓起来嘞,而且他们肯定早走了。”
李富康冷笑道:“我还管他们干嘛?大赔钱货把小赔钱货带走,我随他们的便!我李富康这辈子还能怕没崽啊?我是要去找她那该死的娘,把我当年给他们家的那一万块钱,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仔细说起来,我还白替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和外孙!这一笔笔账,我不跟她算清,我的名字倒过来写!”粗粝的嗓子吼出来的声音震开了空气。
震到了何小燕的母亲家里去。
站在灶台前,何母把脑袋一扭,“阿切”地打了个喷嚏。
环环相扣大抵如此。
当车站里为何小燕送行的一群人回到村子里时,车辆当即被守在堤坝路路口的何母用身体拦下。
她扑到车前盖上,手掌重重地拍打着车前盖,哭嚎道:“丧天良的人呐!你们这些人好歹毒啊!还拍节目,真应该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你们的嘴脸!”
迫不得已停了车,导演率先下车去和扑在车上的何母沟通。
她看着车上头发花白的人,歪着头探过去,不解道:“诶,阿姨,你好。请问你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吗?”
哀嚎的人登时变了脸,何母干脆地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她瞪着眼看着导演,先是审慎地打量了一番,再指着导演的鼻子骂道:“亏得你好意思问!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没了女儿没了外孙!你这个遭天杀的,你生孩子没□□!”
紧跟着过来的孟澧眉一攒,他正色道:“阿姨,请你注意你的措辞。”
“我注意什么措辞?我有什么措辞是需要注意的!?我管你们那么多措不错辞不辞的,我听不懂!”何母把脑袋一甩,说话时的唾沫星子乱飞,摆明了是打算和他们干闹着的意思。
缓步走来,宋谦拍了拍孟澧的手臂,在孟澧让身后,他上前,淡笑着问:“您女儿是何小燕?”
“对啊!”何母昂着脖子承认,她毫不客气地猛拍车前盖一下,继而伸出手道:“反正你们今天,要么把我女儿和我外孙还给我,要么就给我准备二十万、哦不,三十万。”
后头几辆车的车门一开一关,车上的人几乎全下来了,聚成一丛围上来。
副导演气笑了,她嘲讽道:“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何母环顾一圈围在自己周围的人,即刻就往地上一坐,拍着地拍着腿撒泼道:“苍天啊,你开开眼啊,看看这群人哦!现在还仗着人多想欺负我一个老人家了哦!”
地上的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十来岁的人的样子,和“老人家”三个字毫无干系。
徐宏扬起单侧的眉毛,他啼笑皆非的目光垂在地上的何母身上,“老人家?行吧,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我们没一个人欺负你吧?我们难道不是想跟你好好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反正要么你们把人还给我,要么就给我三十万。”何母把脑袋昂起来,她闭着眼嗷道,俄而再睁眼眱着他们,理所当然道:“你们应该也不差这点小钱吧?”
一只手搭在宋谦的肩膀上,他回过头,入目的是池怜阙水波不兴的脸。
自发地向旁侧挪步,宋谦让池怜阙来到前面。
颀长的男人低目瞰着地上的人,不疾不徐地反问:“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池怜阙显然没打算从何母的嘴里讨答案,他兀自道:“人不是物品,人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你的女儿带着你的外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的外孙是她的亲生子,她是你外孙的法定监护人,并且你外孙自愿跟着她离开,你没有干涉权。”
“如果你有异议,可以起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且,法律意识最好不要淡薄,根据《民法典》的规定,你作为外婆,是没有权利强行干涉一个具有抚养能力和条件的母亲的。孩子是她的,不是你的。”
法律的武器适时被举起,然而面对一个毫无法律意识的人,用处微乎其微。
“她是我的孩子!我不管我的外孙,我管她总行吧?那我不是她的什么法定监护人吗?”坐在地上的何母红着眼瞪着他,嗓子几乎都要撕破。
宋谦把头一别,呵地讥笑了一声,睥睨着何母道:“十八周岁以上的自然人为成年人,成年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不需要法定监护人。”
围上来的人刨除节目组的人以外,还多了村子里的村民,更有甚者手里捧着瓜子。
何母仿佛不觉得面上无光,她无视那些看自己热闹的人,哭吼道:“你们说不算就不算啊!你们都是群外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先是莫名其妙掺和我女婿家的事情,害得他们家都不全了,现在更加,把我女儿都哄得跑掉了!”
她抬起手蹭着眼睛,呜呜唉唉地用方言骂起来。
抖动的手臂擦碰着魏摇芙的胳膊,她转过头去,入目的江璐浑身都在打着颤。
她握住江璐冰冷的手,用力攥紧。
江璐缓缓转头和魏摇芙相视一眼,从那对眸中获取关切,她微低着头做了个深呼吸,旋即开嗓道:“你在何小燕未成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