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牢狱之灾一
日至入夏,日头渐渐毒辣起来。
赵大人给有望中举的秀才爷都备上了马车进京赶考,就是马车有些简陋,连马儿都又老又瘦。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就算简陋也是赵大人一番好意,赁一辆马车进京可不便宜,靠着两条腿走过去的也大有人在。
田大娘怕老马体力不支殁于半路,不仅给黎清宴打包了足够的干粮和水,连上等马草和胡萝卜都备上了一些。
正值午时,马车顶着骄阳,内里闷热异常,就算敞开的窗帘,暑气也挥之不去。
黎清宴暗自庆幸提前出发了,要是再晚些时日,车内怕要直接要变成蒸笼,胡萝卜也马上就会酸馊掉。
算是赶巧。
他抹了一把额头细碎的汗珠,听车夫道:“前方就是城门了。”
他探出头去。
上京城门高大巍峨,城墙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车夫架着马车越靠越近,最终停在了有官兵把守的城门口。
车夫对这位没啥要求,不需要“伺候”的秀才爷很又好感,他跳下车,为黎清宴摆好脚蹬,搬了行囊,道:“我没有路引,进城以后的路需要您自己走了。”
黎清宴对着车夫微微颔首以示谢意,然后稍整衣冠,转身踏上了发烫的青石板路。
马车停靠得很近,抬头就是“朱雀门”三个鎏金大字,一笔一划如脊如梁,都在书写着天家威严。
黎清宴拿着通关文书,混入络绎不绝的人流中,穿过朱漆铜钉的雄伟城门,终于踏入了汴京之内。
自从田大娘开始在药膳馆打工,他们母子二人的日子已不再捉襟见肘。出发前,田大娘特意扯布给儿子做了几身好衣裳,深怕小地方出身的儿子,在寸土寸金的上京中,叫人看轻了去。
出身小镇,没有太多见识的田大娘大概不能理解,一个人想要获得尊重,得看德性与才华能不能配得上他所站在的位置。
就如田大娘在药膳馆中,系矜矜业业的老骨干,管着采购等事宜,店铺内哪位女郎,不尊敬她唤一句田管事。
而作为学子的他,想得人高看,必定要在学业上,有过人的见数。
这些一时半会无法与母亲解释,可母亲的好意不能拂了去,若是他真的可以闯荡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届时,该懂得自然会懂。
黎清宴身后背着一筐需要温习的书籍,左右手各提着两大包袱,身上青色的长衫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纹路,被客栈掌柜派到城门口来拉客的小二瞧了个正着。
小二赶着到他跟前,笑眯眯道:“客官,需要打尖么?”
现在可不是歇下的时机,沐川与王盼儿让他提前出发送出信件,还为他写了举荐信,定是非常要紧的事宜,他得先把信件交到卢湛卢大人手上,才能安心。
“我另有要事,请问一下太学院该往哪个方向去。”
小二手上并不是光光揽客一个活计,他从挎在腰间的布袋子里面抽出一打粗糙的纸张,呼啦啦地将其中一张展开:“地图要不咯?”
纸张约莫半米长宽,除了皇宫区域,其他地标性建筑,都被标注的很是详尽。
买下地图,能省不少事。
该花得花,黎清宴没有犹豫掏了腰包。
小二继续热情地介绍自家客栈:“我们客栈物美价廉,深受赶考学子的欢迎,要是公子下榻,还能与其他学子一同温习功课呢!”
他指着地图上很大的那个客栈标记,继续道:“客栈周围有书屋、有饭堂,极为便利,公子考虑考虑?”
黎清宴定睛一看,偌大的地图,只标记了他们一家客栈,忍俊不禁。
先是地图“偏颇”地只标了自家地址,然后看出他的身份,又用与其他学子一道温习功课来诱惑他,如此机灵,掌柜的该要给小二涨涨工钱。
他回小二道:“若是有需要,我定会考虑。”
“好咧。”就说小二机灵,他不过多纠缠惹人生厌,黎清宴这边给不了准话,立马又重新瞄准了下一个目标,介绍起他们客栈或是他的地图来。
黎清宴循着标记,往太学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着天子脚下的、举国之内最是繁华的城池。
普通的百姓,与晋州府别无二致,不同的是,沿街的商铺和府邸,越是走到中心区域,越是纸醉金迷得吓人。
他走到“天成元”钱庄前,不由停下了脚步。
三层的阁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晋州府的天成元分号已是奢华,总号竟让学富五车的黎秀才都恍惚起来,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
沐公子来自汴京,自然多见不怪,倒不知王东家见了此等壮观的铺子,会作何感想。
大概不会像他一样如此震惊,指不定这儿哪天也起来一栋阁楼,挂上“山河药膳馆”的牌匾呢。
他想象着药膳馆坐落在这一片繁华中,意外地不违和。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觉得王家两位东家要是来了,这鳞次栉比的阁楼中,迟早有她们一席天地。
他收拢了脸上的笑意,继续向太学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心中竟然越开始忐忑起来。
沐公子要接头的人,是太学院的卢湛卢大人。
大学士卢湛在读书人中,是如雷贯耳的名字。他曾为保民死谏受人拥戴,历经三朝后稳坐太师之位,更是成为天下学子的楷模。
黎清宴也不例外,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这位心目中的“泰斗”,也要踏进他梦寐以求的太学院,手心都沁出了汗。他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三遍告诫自己不骄不躁,也无法平息狂跳的心脏。
他心如擂鼓地踏上太学院的台阶,从包裹的最低部中取出包了三层的信物与信件,交于门童手中。
沐川的信物贵重,与黎清宴的穿着并不相符。
门童犹疑,打量了他两眼。
“学生受人所托,要将信件交于卢大人手中,此乃非常要紧之事,烦请向卢大人秉明情况。”黎清宴解释道。
为了打消门童的疑虑,他还拿出了自己的通关文书。
门童扫了两眼,换了神色,站直了身体。眼前的这位少年,虽穿着朴素,但如此年轻就能考中秀才,进京参加秋闱,在这四九地界,也是顶顶掐尖儿的。
他不再犹疑,将黎清宴引直客厅,留了一句“您且稍后”,便拿着信件,往太学院的更深处走去。
两封信件和信物,被放在托盘中,呈于卢湛桌前。
他批阅完了手中的票拟,抬眼看了刚刚呈上,压在其余票拟上方的托盘。
只此一眼,就放大了瞳孔。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事物,打开爱徒送来的密信。
这是一封平平无奇的家书。
卢湛大致看了一遍,确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