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卯时初刻,姜宁身着青色鹭鸶补服,站在了礼部府衙门口。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官署廊柱间特有的木香。
中年门吏验过她的告身文书,手指微不可察的颤了颤,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王爷。”
“无需称呼我为王爷。”姜宁开口,目光淡淡。
“是,王……姜主事。”门吏的腰又弯了些许。
“干什么的?”年轻一些的门吏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他瞥了姜宁一眼,伸手抢过中年门吏手中的告身文书,看也不看,便扔回姜宁怀里,冷声道,“既然这老头已经验过了,自个儿去报道吧。”
中年门吏听他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垂下头,只敢用余光去瞧姜宁的反应。
“姜主事。”中年门吏再次开口,喉结滚动间,迅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请随卑职……”
“放肆!”年轻门吏怒斥一声,一脚将那中年门吏踹倒在地,冷声道,“老子说了,让他自个儿去,你是聋了不成?”
中年门吏摔在地上,官帽掉落,露出下方有些花白的头发。他刚准备说话,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抬眸,正对上姜宁的目光,颤颤巍巍道:“王……姜主事。”
“起来。”姜宁俯身,抓住他的胳膊,将中年门吏扶起。
“按晟律,殴打官署吏员者,杖五十。”姜宁弯腰拾起中年门吏的官帽,轻轻拂去灰尘,放到了他手中,“按礼部规,阻挠官员履职,徒十月。”
听得姜宁这话,年轻门吏的脸色一变,随即冷笑一声,双手环胸:“那又如何?你问问他,我打他了吗?我又阻挠你了吗?”
姜宁并不答话,只是冷冷看着身前的年轻门吏。
看起来,有人已经对她出手了。
若是她太过计较,显得她这个七殿下心胸狭隘,以势压人,连个门吏都要斤斤计较;可若是就此退让,又显得她柔弱可欺,堕了天家威严。
真是好一出阳谋。
“你误会了。”姜宁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凛冽的寒意,“本官是在告知你律例,并非在与你对质。”
“他是否指认你,不重要。本官亲眼所见,便是人证。”她缓缓开口,看着年轻门吏的笑容一点点僵在脸上,看也不看一旁的中年门吏,“你现在便去寻当值的员外郎,或者直接去禀报郎中和侍郎,更或者,直接去禀告你们尚书大人,将此地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回明。”
她微微停顿,嘴角带了些残忍的弧度:“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靠山,竟敢让这样的蛀虫在礼部作威作福!”
中年人不敢耽搁,急忙起身,向着清吏司所在的方向跑去。
“大……大人。”年轻门吏见状,哆嗦着身子开口,脸色一片青白,“大人何必小题大做?卑职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姜宁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本官竟不知道,礼部的规矩,竟是目无尊卑,对同僚拳脚相向。”
“不……不是。”年轻门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头将自己的姐夫骂了千百遍。
他姐夫正是这礼部的正五品郎中,执掌一司。因着这层关系,他才敢在这衙门口作威作福,连那些有品级的小官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对那无根无基的中年门吏非打即骂。
昨夜,姐夫将他唤入书房,隐晦提及今日会有一位特殊的“新人”前来,令他“稍加刁难,挫其锐气”。
他原以为不过是件手到擒来的小事,谁曾想,这看似文弱的少年,手段竟如此凌厉,一言不合便要请来尚书大人!
那老东西平日里受尽他的欺压,对他积怨已深。此刻得了机会,若真是去了尚书大人那里,还不知要如何添油加醋地告状!
想到这里,年轻门吏又抖了抖。
“大人,卑职是文郎中的妻舅。”他抬眼去瞧姜宁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松动,“求大人看在文郎中的面上,高抬贵手!”
姜宁非但没有如他预想中那般露出忌惮之色,唇角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讽意。
“原来是文郎中的妻舅。”
姜宁轻轻重复了一句,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可那目光却骤然变冷,刺得年轻门吏心头一颤。
“王爷!”
中年门吏领着身着青衣白鹇的文信良疾步而来。
文信良的目光扫过姜宁,正对上她森冷的目光,脊背微微一僵,急忙转开头去,落在了地上的年轻门吏身上。
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年轻门吏听得文信良对跟前这少年人的称呼,心里头咯噔一声。他这姐夫,竟让他刁难王爷?!
“下官管教无方,让这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王爷,罪该万死。”文信良跪下,低头擦拭额前的冷汗。
“哦?”姜宁冷笑开口,故意将尾音拉的细长,“是这门吏冲撞了本王,关文郎中什么事?”
“下官……”文信良吞了吞口水,不等姜宁开口,转过头厉声道:“来人!将这狂徒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革去差事,永不录用!”
跪地的年轻门吏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姐夫,却只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文郎中倒是雷厉风行。不过,这般微末小吏,竟敢对同僚大打出手,还敢羞辱朝廷命官。”姜宁唇角微勾,指尖轻抚袖口银线,似笑非笑,“若非背后有人撑腰,断不会有如此胆量,文郎中以为呢?”
“王爷明鉴!”这话如惊雷炸响在文信良耳畔,他猛地叩首,急急道,“下官对天发誓,绝未纵容此等行径!”
“哦?”姜宁打断文信良的话,声音淡淡,“既与文郎中无关,那他一个小小门吏,为何敢如此放肆?”
“定是这孽障仗着下官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旁人不敢声张。”
“好一个不敢声张。”姜宁轻笑出声,忍不住抚手鼓掌,“文郎中这是告诉本王,这礼部姓文……”
“下官并非此意!”文信良仓皇叩首,冷汗浸透后襟,“一切都是这孽障……”
“是他!”年轻门吏听得这般话,心头怒意更甚,他陡然起身。
下一瞬,一根羽箭不知从何处射出,径直穿透年轻门吏的咽喉。
年轻门吏的瞳孔逐渐放大,喉间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还指着文信良。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身体“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