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林惊鹊看不清哀的表情,但仍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是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他抬头望向久离。
久离也在看着他,二人相对无言。
哀似乎是说了什么,林惊鹊没能听清。
久离的话她倒是听见了,他声音很淡:“月神殿下为何在此,我便是为何了。”
哀的嗓音瞬间清晰可闻:
“……你这是要跟我抢?!先来后到的道理,你家主子没教你吗?”
久离笑了:“怎么算抢,凭实力得来,该算理所应当。”
哀该是被彻底激怒了。林惊鹊瞧着他浑身绷紧,也不见如何屈膝发力,下一瞬,已然如一片被风托起的落叶一般从地上弹起。他身形微晃,手腕反转间金光流淌,于他掌心汇聚成一把新月弯刀。
他没做半点停留,凭着一双足尖点地,离弦之箭一般朝久离挥刀刺去。兴许是他刚受过伤,纵使刀刀都往久离要害上砍,可仍是挡不住漏洞百出。久离一路后退躲避,每次弯刀破风而来,皆在久离眼前留下一道短暂刀光。
也只有刀光了,他连久离的一根头发都未曾碰到。
“月神殿下,以您现在的状态,怕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久离的声音压得极低,唯有他们二人听得见。
林惊鹊站在远处,不明白哀为何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像是被逼进了穷途末路,声音沙哑得变了调:
“那又如何,我若得不到,便是谁都别想得到,我追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给旁人做嫁衣!你家主子那个白眼狼也不想看见她被毁了吧?!”
林惊鹊挑眉。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久离没有回应,仅是一个偏头便再度躲开哀的攻击。他掀起眼睫,将目光落在林惊鹊身上。
哀以为自己终于得了上风,调转手腕,倒持弯刀,本想就此斩断久离的脖子,却听到他缓缓开口:
“她在看。”
谁在看?
短短三字,哀却莫名感觉心惊肉跳。
下意识,他追上久离的视线,猝不及防撞进林惊鹊烟紫色朦胧的眼中。
那眼中满是玩味与探究。
咣啷一声。弯刀掉在地上消散成光。哀的胸腔剧烈起伏,林惊鹊瞧着他那副如同受惊兔子一般的神情,觉得着实有些好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哪还顾得上什么久离,他慌忙向她跑去,怎敌急火又攻心,一口鲜血淋漓在地。
可他仍未停脚,踉跄着朝她扑去。
久离却在此刻出刀,隔空一挥,一道无形且凌厉的风骤然劈至。刀气砍倒了周围的树木,哀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击。
林惊鹊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
久离出手狠辣,哀此时就像个零件拼凑的机关木偶,被摔得七零八落。
“我都说了不要招惹久离,怎么就是不听。”伊恒摇摇头叹气,脸上却毫无惋惜。
哀竭力仰起头,那双眼被鲜血浸染,红色的泪从眼眶滴滴滚落。他应是试图说话,可一张嘴便呛出一大口血来。
林惊鹊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哀一双手尽力向前,浑身沾满斑驳血迹,夜色笼罩下仿佛一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活尸。
柔弱小女子的戏码还没演完,林惊鹊承认此番画面冲击力着实剧烈,她正欲捧心尖叫,久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表演。
“月神大人,戏演得太过就不好收场了。你想要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哀的表情变了又变,痛苦脆弱的神情挂不住,他埋首,声音沙哑低沉:
“……那种不知来源的力量也好意思拿出手……久离,跟随他,付出了很大代价吧?”
短暂沉默之后,久离喉中溢出一声闷笑:
“……本不想杀你,奈何月神一心求死,久离却之不恭。”
他举刀过头顶,刀光如镜,半映他眉间轻蔑,半照哀染血的唇角。利刃裹挟杀意劈落时,落叶纷扬处唯余点点血迹。
“……将死之徒的挣扎。”
久离抬眸,哀闪身到一旁,身躯摇摇欲坠。
而此刻林惊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根本就不是人。
打斗已然惨烈成这副模样,这个被叫做月神的家伙居然还能苟延残喘。
……她莫名想起了六娘说过的话。
“你那时身上就没一块好肉,竟还是活了过来。”
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任何猜测,这几人明摆着就是她的同类。
可他们也明摆着,对她有所图谋。
“林惊鹊……我怎么可能把那东西交给其他人。”
突然间,一个冰冷、嘶哑,全然陌生的声音,从哀的口中吐露。
什么?
林惊鹊反应不及,只见哀扭转身躯,如同鬼魅一般朝她扑来。那张脸惨白如纸,唯有双眼还透着妖冶的亮金。
也是那一瞬,梦中某一角落突然在她脑中清晰起来。林惊鹊似乎瞧见,在那人群中也有同样一抹金。
“小心!”
伊恒惊呼,然而比伊恒的声音更快的是久离。
几乎在哀向着林惊鹊扑去的一刹那,久离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飒——!
刀光,不是无形之风,而是那把曾洞穿异兽的长刀。刀身雪亮,映着林间昏暗的光,也映出哀那双疯狂赤红的眼。
这一刀没有任何犹豫,快准狠到了极致,并非格挡,而是带着纯粹的杀意,直直刺向哀的胸口。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哀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
久离手腕一拧,干脆利落地抽刀。
如同一尊骨架坍塌的的泥塑。哀的身体失去所有支撑,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铺就一片刺目猩红。
许久,都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就这么死了?林惊鹊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脚边几步外哀的尸身。暗色血液几乎快染上她的鞋尖,她后退一步抬眼望向站在她身前的久离。
林子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目睹了一场怪人们的自相残杀。
兴奋,恐惧,犹疑,好奇。全部杂糅在一起,于心脏方寸间无限放大。
她感觉自己呼吸愈来愈重。
“……你们到底是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伊恒转首本想回应,却在望向林惊鹊时,头一回卸掉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你在笑什么……?”
林惊鹊愣了一下。
她抬手扶住侧脸,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拉,近乎战栗的狂喜正从胸腔满溢。
久离也在此刻回过头来,他贴得近,眸子低垂望向林惊鹊,即使瞧着她那副癫狂模样,神色也没半分异常。
林惊鹊竭力压抑住内心喜悦,她抬头同久离对视,眼神上扬时却瞧见他衣襟前不知何时坠着一枚造型奇特的花状玉坠。
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林惊鹊抬起手,指尖向上,在离那吊饰还有几寸远时,久离蓦地躲开两步,护着那枚项链将其重新放回了衣领中。
还挺小气。林惊鹊扬起眉毛并未多问,她视线绕过久离再度落在哀身上,刚想询问他们要如何处理,树丛之外突然响起人声。
“林惊鹊!你个瘟神,又在山上造什么孽?!”
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人一齐转向声音方向,林惊鹊瞧见树丛后钻出个熟悉身影,是大柱领着几个村民过来查看。
“你就算再闹我们也……”大柱的咒骂在视线扫过地上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