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西风烈酒
见王婉容不说话,那个男子略提高了声量,又些焦急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是伤到哪了吗?”
“我......”王婉容喏喏道,“你把衣服穿好!”
这时男子才想起,先前林中追猎物,追得热了把衣服给扯开了,他顿时大窘,赶忙掩好衣服,但嘴上仍不忘问道,“你脚没事吧?”
听到男子再次追问,王婉容才想起,自己的两只脚都伤了,没法靠自个走出去,她抬起头来,打量这男子。
见他眼神清明,长相憨厚老实,不像是人贩子,王婉容才鼓起勇气道,“我腿崴了,能否帮我雇辆马车?”
男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脸上露出点头疼的神情,“姑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来的马车哟,我出去给您找,待会天黑了,回来也不见得您还在原地,保不齐被老虎叼走了未可知。”
王婉容听他如此说道,顿时脸上起了红晕,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回家。
男子在说话间已经蹲到地上,在旁边观察起她,见她不说话,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姑娘,我瞧您这脚是崴了吧?”
“您会医术?!”
“医术倒是不会,不过走南闯北,这点小伤还不在话下。”
那男子是个利索的人,只是抬眼瞧了天色,不由分说地叨念了句,“得罪了。”
便瞬间捏着自己衣摆,隔着她的袜子,抬起她的脚,用力一扭,只听得“咔哒”一声,王婉容还来不及骂他一句登徒子,便感觉到脚踝处一股奇异的酥麻传来,适才的疼痛好像减轻了。
她不可置信地扭来扭脚腕,竟然没有阻滞感。
见她状态尚好,男子轻松道,“还好,没伤到骨头,就是扭错位了。”
王婉容听他这样说,才明白过来,刚刚他是在做什么,想起自己差点就指责了人家,羞恼爬上了脸颊,春色薄染,顿显俏丽。
见到王婉容有些不好意思,不像刚刚那么防备,脸上又红云顿生,衬得花一般的女子更显娇丽。
原本大大咧咧的男子,似乎才想起对面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突然感到一阵不好意思起来,那黑乎乎的脸颊,都透出点红。
他结巴道,你另一只脚疼吗?
王婉容点点头,并不多语。
男子询问了她的意见,又如适才那般,隔着衣物帮她把另一只正骨归位。
一切作闭,才又搀扶着她,想送她去主干道与家人会和。
虽然是快速给她归位,但按理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这么早下地走路的,要养养。
奈何这天也快黑了,林子也深,男子见她避讳也不敢背着她走,自个也存了心思,怕王婉容会逮着他负责任,阻碍了他的自由。
于是乎,男子将手伸与王婉容借力,陪着她往外走,只有遇到些坡,才告罪一番,举着她上去。
这山路其实不好走,王婉容先前失魂落魄进来,没有注意,此时出去,处处艰难,加之脚上才刚好,余留一点酸痛,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两只脚踝又肿起来了。
但王婉容未吭一声,只是一直就着男子的速度,往前走。
这黑脸汉子,瞧她这般,不由得有些正视她。
他本是浪荡剑客,途经至此,听闻这雨华山深处有那伤人白虎,他才特地来林中瞧瞧,看看能不能替当地村民除害。
他奔跑至此,见到王婉容这般打扮的大户小姐,本不欲多管闲事,只是天色渐晚,山林多野兽,他蹲了一会,见没人来,姑娘又实在哭得伤心,才从林中现身相询。
只是没想到,王婉容竟然如此坚毅,打破了他对这些娇滴滴小姐的印象。
脚刚崴着,就走山路,是什么感觉,他自是知道,原本打算着,如果姑娘实在走不动路了,要她保证不怪罪自己,写个字据什么的,他就背她一程。
没想到,王婉容竟然自己咬了咬牙,走完全程。
出了山林,去了主干道,却不见珠儿身影。
想来,是找不着她,慌忙跑去找人报信了。
王婉容只得厚着脸皮,问能不能帮她找辆马车,奈何当日是佛诞日,来上香的香客超出往常,把租赁的马车都租完了。
最终,是男子借了板车,推她下山。
一路上,王婉容以手帕覆面,不敢示人真容。
剑客只觉得好笑,这女子说坚韧却又脸皮薄。
最终,下了山,找着一辆马车,他亲自驾车送她回府。
待到了家中,父亲见着人了,千谢万谢要留他吃饭,王婉容不知怎地,有些期盼他答应。
但剑客只是挥了挥手说,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父亲试探道,不知侠士家住何处,好让我略带薄礼上门道谢?
剑客不甚在意,笑道,不必了,我明日便要离开此处,我不过是个过客,你寻不着我的。
父亲听他如此说,偷偷松了口气,将人好生送到门外。
王婉容站在庭院里,瞧着他们俩的身影愈走愈远,直到跨出门槛,显得模糊。
恍惚间,王婉容感觉此情此景,竟然与那日老师离别时的景象重叠。
剑客走了,走得潇洒。
父亲回来,沉着脸色训斥她,你怎么可有如此不小心,远离奴婢,独自进山,若遇歹人岂不名节不保?!好在此人是个旅客,行事光明磊落,亦是用的马车送她回来,不至于叫人嚼舌根,以免耽误好姻缘。
姨娘亦是在一旁帮腔,是啊,小姐莫要太任性,伤了人事小,失了名节事大。
听到姻缘二字,王婉容浑身发抖。
她目视父亲,将朱镇之事抖了个干净。
没想到,父亲竟然捻须沉吟,没有直接回话。
王婉容心凉了个彻底,她不可置信地抖着手,举起来指着父亲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王父被窥破心思,脸上挂不住,怒道,谁教你如此目无尊长!竟敢质问父亲!我不说自是为你好,你当这样的才子好找?父亲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他为人机敏,擅钻营,若能考取功名定然前途无量!男子汉大丈夫,有些应酬是难免的,这无甚在意,只需你诞下一子半女,正室之位坐稳了,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只是......”父亲顿了顿,略有些担忧道,“没想到提学官也看中此子,为父还需想办法,尽早让你们俩完婚。”
说完这句话,父亲便思索着走开,只剩下姨娘在旁边酸道,小姐好福气,莫要不珍惜,未来王家的门楣,可就靠姑爷了。
她将姑爷二字咬得极重。
她出身低微,从做侍女开始爬上父亲的床,一举得男,才能得以再母亲之前诞下大哥,只是奈何父亲此人冥顽不灵,对自己的家门有着极高的期望,断不会做宠妾灭妻之事,这么多年都没给她名分,也没让母亲认下哥哥做儿子。
姨娘心中有气,她如此玲珑心思,自是知道她这样的姑娘,最容不得什么,她偏要用什么来羞辱她。
怎么能只有她受与人共事一夫之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