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八章 梦魇
“放开……放开我……”
感受到掌心灼人的热意,萧璃实在是受不住,使劲挣扎想要挣脱宁寒的手,看见宁寒涕泗横流的样子,声音也缓了些,“没事了,我们已经出来了……就算他郑家追出门来也没法子,没事了……放开我……”
宁寒闻言并未放松,感受到她的挣扎后反而握得更紧,眼中神色阴鸷至极,泪水就那样挂在脸上。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啊,也不害臊。放开。”
赵疏越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是不解。
从小母亲就告诉他,自己有个舅舅,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母亲,那舅舅难过的时候会哭吗?”
彼时年幼,且刚刚摔了一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疏越开口发问,“舅舅疼的时候,也会找舅舅的娘亲吗?”
“傻孩子,舅舅是男子汉,男子汉可以哭,但不能只会哭,知道吗,阿越?”
“知道,阿越……会成为像舅舅一样的男子汉。阿越不哭。”
赵疏越看着眼前的宁寒依然死死抓着萧璃,没好气道:“只有三岁小孩才会使出吃奶的劲抓住别人的手,还抓得死死的。”
宁寒闻言,手稍稍松开了些,神色却愈发阴鸷,令人不寒而栗:“她没说不可以,而且,是她先抓我的。”
萧璃闻言,立马抽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怎么倒打一耙……”
他的眼神,跟刚刚在窗边时,一模一样。
赵疏越见状,立马扶稳萧璃,盯着宁寒:“行了!说正事,你刚刚……看见那俩人,可知他们身份?”
宁寒看见萧璃缩在赵疏越身边,内心苦涩,这才稍稍敛了些神色,拭去眼泪。
果然……
还是吓到她了吗……
“身份?”
宁寒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朱砂小珠。
“大约是……郑家家主和那个……管家。”
“管家?就是你信里那个作威作福的管家?”
萧璃呼吸一滞,“可……她明明……”
明明听上去就是被逼的。
“姑娘,你……还怕我吗。”
宁寒试探着伸出手,萧璃立马缩了回去。
他见状,手微僵,手就那样悬着,闷闷开口,“她叫花意。小侯爷,他们言语间,好像还提到什么送信之事,似是与什么打翻茶水有关,这我就不知晓了。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我记得,他们初来此,郑家是办了接风宴的。还有,花意提到了郑幽兰,好像说,郑幽兰没带她入宫……郑家家主非常愤怒。小侯爷,宁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宁寒把手收了回去,深深看了萧璃一眼,立马离开了。
看起来没有半分留恋。
“璃儿,是不是弄疼了?这小子脾气还挺大,也不知道哭个什么劲。”
赵疏越没好气地盯着远去的宁寒,眼神又看着萧璃的手,“他刚刚说的,我回头去问问父亲。璃儿,璃儿?你在想什么?”
萧璃看着自己被握得通红的手,怅然若失。
他……
好像,很悲伤。
“没什么,只是在想,他……到底为何要哭。”
她一个女子,都没有因为看见这种事被吓哭。
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她。
“或许……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不会哭。”
赵疏越耸了耸肩,“他既然走了,璃儿,我让父亲给你单独安排了住处,走吧,芸初在那等你呢。”
“好。”
萧璃轻轻点头,暗自腹诽。
“这么软弱的棋,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
医帐。
宁寒回了医帐,忽觉口渴。
抬眼看见,桌子上那一盏凉透的碧螺春。
早已失去了香气。
“茶香……茶香淡了,倒是,浪费……”
宁寒拿起茶盏,一口气喝下这杯早已凉透的茶。
“娘……我好怕……我怕……”
花意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眼……
惊恐,痛苦,却又带着妥协一般的茫然。
她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似有期冀,更是长久的绝望。
“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茶盏被狠狠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宁寒倒在地上,发丝凌乱的堆在脖颈,泪水止也止不住。
他摘下那串朱砂小珠,在手心里不住摩挲。
“娘……那孩子,我找不到,我找不到了……”
“我……救不了您,也救不了如今的花意,更找不到那孩子,我……我对不起娘……”
宁寒抽噎着,夜已深,并无一个人在意他。
泪水模糊了双眼,宁寒抽噎着,就这样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梦中。
“雪霁,看看我。”
男子醉醺醺的,似是失了神智,“过来,看看我。”
女子怀里搂着一个小男孩,声音轻柔:“孩儿,出去玩好不好?娘亲……有话和爹爹说。”
小男孩警惕地盯着那男子,死死挡着雪霁,“不可以,爹爹,不可以欺负娘亲……”
“娘亲?”
那男子闷笑一声,抓起小男孩就丢了出去,“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怎么配叫雪霁娘亲。是吧,雪霁?”
雪霁忍着怒意,上前扶起小男孩,“这是你儿子,大人的事,同小孩子有什么相干!”
“我儿子?谁能爬到阴曹地府里去问问他娘,这到底是谁的野种!张盈,你不喜欢我那样喊你,那以后你就是雪霁,好不好?雪霁……雪霁……”
男子一把拽女子回来,声音粗重,“让你儿子下去,不然,我不介意让他看着。”
“孩儿……下去,快下去……”
张盈哭着大吼,“下去!”
小男孩许是早就习惯了,捂着被丢出去时受的伤,默默离去。
娘亲……
又要受伤了。
很快,他照旧听见了鞭子声和女子的痛呼。
和男子近乎绝望的低吼。
“为什么……孩子,为什么……”
“专心点……再想着别人,我就让她……在世上的最后一点血脉,与她相见……”
小男孩就这样坐在院内萧瑟的寒风里,也听不懂屋里的话,不住抽噎着,早已渐渐睡去。
冷……
好冷……
宁寒猛然惊醒,天已大亮。
自己竟在地上睡了一夜,通身都是刺骨的寒意。
“又做梦了……”
宁寒下意识摸着腕间的朱砂小珠,“娘,你是在怪我吗?”
“可我……也无法控制自己,有的时候,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宁寒灌了杯热茶,感觉身子逐渐活络起来,犹豫着是否要出去。
想起她昨日躲他的样子,宁寒内心痛极。
“可若我不去,那郭弥要误了多少人……”
这样想着,宁寒还是出了门。
“疫病的起源……看来与那郑家脱不了干系。”
“就算救不了花意,也不能让更多人像娘一样受罪。”
另一边。
“茶水?什么茶水?”
赵云安皱眉,十分不解,“那日宴席,郑渊确实要那管家给我们添酒,那女子也确实添了酒水,不过是倒在了薛明远身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父亲,那日宴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赵疏越闻言甚喜,“父亲只管说,孩儿自有用处的。”
“别惹事。”
赵云安闻言,并没有接话茬,“公主身边那丫头,若无什么事,就尽早送回去吧。公主金贵,身边的丫头自然也不能怠慢。”
“父亲,您就说吧……”
赵疏越皱了皱眉,“孩儿长大了,不会拖累父亲……”
“若说不寻常,那席间不乏大鱼大肉,郑府中人……没有一点缺衣少粮的样子。”
赵云安还是不放心,仔细叮嘱道,“别出去胡说。现在疫病由郭弥和宁寒抑制着,也好了不少。别惹乱子。”
“是。”
赵疏越面上乖顺,心里却愈发烦闷。
“我偏要让你们看看,我不是小孩子了。”
……
接连多日,宁寒都和郭弥一同接诊病人。
经过上次那一番折腾,郭弥也敛了些脾气,主动询问宁寒的意见,内心却气得直冒火。
初出茅庐的小子,自己苦读多年,凭什么……
还是如此平庸。
看着宁寒游刃有余的样子,郭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