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裴萝从容不迫，“回陛下，臣女做过的事，自然承认。郡主说的对，我是踏月仙。”
这一来，又是压不住的满殿哗然。
一个十七岁的小小女子，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真的是名声冠天下的江湖第一神偷！
元景帝身子后倾，倚靠御座，笑了笑，打量裴萝。
裴郅下跪行礼，挺直腰背，眼中已有泪花，“陛下，小女命苦，三岁时走丢，颠沛流离，日子过得艰难困苦，也是她年幼无知，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去偷去抢，入了歧途，一入十余年，还成了人尽皆知的什么踏月仙。微臣刚刚知晓此事，尤为悔恨，这一切都是微臣之过，若微臣和夫人当年好生看护着小女，她便不会酿成今日大祸。微臣代小女，向陛下与郡主，诸位大人们赔不是。”
“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出声的是平西侯，咄咄逼人，“即便是庙堂之人也知道这踏月仙的名号，所谓江湖神偷，实际上是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大肆偷盗勋贵之家，以饱己囊。可谓嚣张至极，却凭借自己一身轻功，猖獗狂妄，逍遥法外。如今虽身份大白，成了裴大人家的千金，可过往种种，难不成一句赔不是，就全都揭过去了？”
“是啊。偷过那么多东西，哪能说算就算？”
底下一片附和声，甚至有人站出来，请天子严惩这个恶贼。
裴群也跪下来，向众人拱手，叹息道：“众位大人，小妹她知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犯。”
平西侯不屑，声音高昂，挥手道：“是吗？今日是宫宴，一年一度的郑重场合，陛下与皇后尚且在殿上，裴二娘子就敢偷窃郡主之物了。若说‘日后不再犯’，实在是叫人不能相信。”
众人点头，显是认同。
“平西侯说的在理，平陵城有这么一个大盗在，楚王的腰带、郡主的簪子都敢偷，更别提其他的了，这下谁还睡得安稳？”
“裴大人出身随州裴氏，声誉为这女贼所玷污，还百般包庇维护，可曾对得起列祖列宗？”
裴群无措道：“这……这……”
蔺滢观察殿中局势，道：“裴大人，你表个态度吧，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等着呢。”
裴郅已是面皮发红，分外愧欠，道：“小女命途多舛，却也实在地犯下累累罪行，令随州裴氏蒙羞，令众位受辱。我虽苦心教导她，可她数十年盗窃的劣行与黑白不分的品德已成习性，深入骨髓，非一时能除也。今日更是在庄重的宫宴上，酿成大错，罪难轻恕。”
“微臣在这里，愿向众位大人保证，必将所盗之物归还，损者双倍赔偿。此外，微臣将当着随州裴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将裴萝逐出裴府。她既背负众多罪责，一切便交由公家处置，微臣不敢干涉分毫，还请陛下明鉴！”
这一番话，可谓说得痛心疾首，自责不已，满是对女儿的难以割舍，又凿凿凛然，大义灭亲。在场的人说了，都不由点头，暗道礼部尚书是识大体之人。
元景帝略作思索：“裴爱卿说得好啊，公平公正，朕也感受到了你的痛苦。那么裴二娘子，你若没话说，只能将你送交大理寺了？”
说起大理寺，裴萝下意识看向卫凭所在的席位，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卫凭旁边，被她偷过腰带的楚王蔺无忌。
裴萝忙不迭地摇头，“臣女有话要说。”
元景帝笑道：“好，朕很想听听你要说什么。”
裴萝道：“臣女还是那句，做过的事情，自然承认。臣女并未偷宝姝郡主的簪子，所以这项罪责，我自是不认。”
“蓉蓉，你还狡辩什么？不是你偷的，又是谁？”裴群哀而有怨，“父亲平日对你的教诲，你何曾记到心中去！”
裴萝暂且不理会裴群，道：“郡主，可否让我看看那支玉簪？”
蔺滢将玉簪递与裴萝，意味深长道：“听闻裴二娘子对鉴宝颇有心得，怎么，莫非本郡主这也是假物？”
裴萝捻转着玉簪，又还给蔺滢，“不，当然不是，郡主的簪子真金实玉，绝无虚假。兄长问我，不是我偷的又是谁偷的？臣女现下便可以回答兄长这个问题了。”
裴群不禁眉心一跳。
元景帝问：“是谁？”
“不是谁不谁，而是，”裴萝故作玄虚地停顿一下，“绸带。”
举座哄堂嗤笑，都道裴萝胡说八道。
段闲按捺不住好奇心，围上来一个劲地追问：“裴二娘子，什么意思啊？绸带怎么偷珠宝？啊啊，我想起来了！《踏月仙传奇》中写你会铺绸踏月，虚空索金，莫非就是这一招？”
“段小侯爷说得不错，”裴萝冲他笑了笑，“不过话本子里是虚想，我并没做过。可今日我却在昭华殿见了这一招，由此可知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小偷，自然比不过宫廷的凌波舞姬。”
“轰”的一声，犹如晴空霹雳，砸在裴郅裴群父子的头顶，二人脸色俱变。
裴萝道：“陛下，臣女混迹江湖，对声音、气味这些都比较敏感，方才查过郡主的簪子，闻知其上有蔷薇头油的香气，芬芳浓烈，十里尤飘香。”
蔺滢冷冰冰道：“不错，本郡主戴在发间，自留有蔷薇香气。又如何呢？”
裴萝问了另一个问题：“郡主今日搽了什么香粉？”
见她气定神闲，蔺滢疑虑攀起，犹豫不答。
裴萝又问：“可是牡丹香、蘅芜香，云山香？”
蔺滢不耐烦：“这与簪子有什么关联？”
蔺明露听出些异样，道：“宝姝喜爱牡丹香和蘅芜香，云山香她嫌味淡，从不搽的。裴二娘子，怎么了？”
“多谢公主告知。”裴萝向蔺明露福身告谢，“臣女在郡主的簪子上，还闻到了淡淡的云山香，其中有沉香、檀香、淡竹叶、龙脑、甘松、茉莉……”
蔺明露眼睛一亮，趁蔺滢走神，忙劈手夺过她的簪子，招手嗅闻，却只能闻到百香交叠，难辨成分，便交给父皇。
元景帝一闻便知，喟然道：“裴二娘子，你闻错了，这不是云山香，而是春信香，淡而未散。”
卫淑妃道：“陛下，可否让臣妾闻一闻？”
元景帝似有些心灰，摆摆手，递与卫淑妃。
“确是春信香。也无怪裴二娘子闻错，这二香用料相差无几，只在制法有些区别，所呈香味也极为相似，只是云山香缺了一缕柔和，更添清寒。”
卫淑妃轻轻叹声，“这二香，都是阿姐所制啊，陛下……”
那阿姐便是卫贵妃卫雁声。卫淑妃正是卫贵妃的族中妹妹。
赵皇后雍容端坐，一身凤袍，待听闻卫贵妃之时，淡淡扫了眼卫淑妃。
卫淑妃道：“臣妾失言。不过裴二娘子，这云山香乃宫廷所供，你也晓得？”
裴萝悄悄瞥了眼左侧的一人，道：“晓得晓得，因缘巧合。此香清而不浓，寒而不凉，清远醒意，有养心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