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杂女
这还是她见到第一个身形如此完美的女子,完全就是虎背蜂腰螳螂腿。
“你是凉州人?”
“嗯。”惜字如金。
沈辞看她衣衫破旧,便又问道:“你叫什么?家里有什么人?”
“杂女,还剩一个老母亲。”
杂女,好奇怪的名字。沈辞看着她,长相有些异域,不似大乾人那般柔和。况且,一个女娘,能有超过多数男子的身高,本身就很令人侧目了。
“哦,那你平时做什么谋生呢?”
“给人搬货。卖力气。”
“我想让你跟着我,我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女娘。我会给你最好的奉钱。”
沈辞本以为她会欢喜应下,可杂女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奇怪的恶意,却也不是冲着她。
她很冷淡地低头看向沈辞,眼神漠然:“夫人不如先查查我的底细吧。”
她这话说得,怎么像是许多人都对她抛过橄榄枝呢?主动要求做背调,这是藏着什么麻烦?
“若我查了你的底细,还愿意让你跟我做事,你会来么?”
杂女看向沈辞,她的瞳孔很浅,“若夫人那个时候还要我,那我万死不辞。但我就一个要求。”
“什么?你说。”
“我得带着我娘,我得给她养老”她一条烂命,怎么折腾都行。可她娘不行,她吃了太多苦头,理应过两天安生日子了。
“没问题。”一个老妇人,养着就是了。
“无口巷,看,最里面那户,就是我家。夫人若不嫌弃,就去那处找我。”杂女手指着那条阴暗幽深的巷子,就朝着深处去了,背身挥挥手,洒脱极了。
沈辞第一次见到如此洒脱的女子。心里的好奇彻底被勾了出来。一回宁安王府,就让人去摸了杂女的底细。
正月十五,无口巷初遇。正月十八,雨竹就来回禀此事。
“娘娘,杂女的底细,已经查清楚了。”
“哦,说来听听?”
“恐要污了娘娘的耳朵了。”雨竹有些为难。
沈辞不在意笑笑,“什么污不污耳朵的,要再放不开什么规矩、身份。污耳朵的事兴许就要发生在你我身上了。说吧。”
“杂女没有正经名字。她母亲原是无口巷一个卖货郎的妻子。因陪着卖货郎去村子里卖货,回来时,遇到了乌孙马贼。那卖货郎抛下妻子,先跑了。”
“呵。”沈辞冷笑一声。
雨竹又接着道:“后来,不知怎么得,乌孙马贼没杀她。她就回了家,但失了清白,难免遭人闲话,后来杂女母亲有孕。卖货郎等到妻子生完,看着杂女的长相,便知是乌孙马贼的。趁着她母亲坐月子时,将无口巷的房子卖了,连夜跑了。”
“杂女的母亲,就带着她讨饭,夜里睡在桥洞下。起初,杂女还小,她母亲无奈,只能卖身养活她。”
“后来,杂女十岁出头就出来卖力气讨生活,赚得钱能养活家了,她母亲才闭门不再接客。”
“杂女的母亲先是被乌孙马贼欺辱,而后又自卖自身。名声十分不堪。”
“那她怎么叫杂女?”
“无口巷的人原先是叫她杂种,后来又觉得她一个赔钱货,也配叫种?渐渐地,就都叫她杂女了。”
“娘娘?”雨竹有些迟疑。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奴婢是同情她的遭遇,可,咱们真要用她么?一旦用了她,会不会对娘娘的清誉有害?”
“用她!”沈辞听得无名火都冒上了头顶,“她有何错?她母亲有何错?世人不去唾骂乌孙马贼,却偏偏将气出在一对母女身上。怎么,这样就很英雄好汉了?”
“不仅要用,”沈辞逐字逐句,“去,现在就派人去请她。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的底细了。但这都不要紧。她,值得我花银子请她!”
沈辞在见到她以后,心中模糊的想法,开始渐渐变得清晰。
乌孙骑兵不过两千人,就能逼得她,无处可退。那一夜,她怀中也抱着一把横刀,冰冷的刀身贴着她的脸颊。心中的恐惧在夜色中一点点加剧。
她不要永远都等着别人来救,那样的恐惧不安,将自己的命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她要在将来的某一天,拥有自己的府兵,拥有与乌孙一战的实力。
杂女,就是她实现目标的第一步。
当她出现在书房中,沈辞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好一个强壮的女子。
“我已经知道了的过去,但这不是重点。”沈辞艳羡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她。
杂女有些诧异,她起初只觉得是哪个富家夫人,没想到居然是王府,但这位娘娘看她的眼神,未免有些……
不是旁人那种厌弃,看她似乎是什么垃圾一般;而是带着羡慕,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呢?
“娘娘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出身不是你的错,但能成长到如今,可见你心智极坚,是我想要的人。”
这话有些暧昧,杂女沉默半响,似乎是极艰难地坦诚道:“娘娘,民女没有磨镜之好。”
她身形壮硕,打小就比普通女娘吃得多得多,若非因此也不至于让她母亲受苦多年。但却颇得深谙此道的妇人欢心,是以,这样的青眼,她无福消受。
“咳咳——”几乎是同时,猛烈地咳嗽从书案后传出,“你想多了,你绝对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想要个会武的女娘,你这身板,有习武的天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苦。”
杂女搓了搓指尖,难得带上了几分不安,“我没习过武。”
沈辞点点头,眼中的欣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我知道,但是如果我能给你一个习武的机会,你能不能把握住?”
这会是她的第一个贴身护卫,她会尽自己所能,让她脱胎换骨。
“能!”杂女斩钉截铁,从前没有人给过她机会。她一度都走到了征兵队列中,想着拿些军饷补贴家用。只是征兵的大人看向她时,总是叹息,这样好的身板,怎么就不是个男子。
可惜了,是个女娘,浪费了天分。
“先将你母亲接来,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我安排好后,就送你去。不过,你要离开凉州一阵子。”
“那我母亲?”
“你放心,只要你母亲在我府上,我定然奉为上宾。王府空置的院落很多,我带你走走?”
“夫人不用麻烦,我母亲素爱僻静,不喜人多。夫人寻个僻静的屋子就行。”杂女第一次被人郑重相待。
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选择的权利。
“夫人,若是我辜负了您的期许呢?”哪怕不该这么问,但她还是说出口了。
沈辞顿了顿,